乾熙三十二年,四月。
春光明媚,万里无云。
广州行宫。
后花园莲花池凉亭下。
朱高煦与张辅相对而坐。
“朕打了大半辈子仗,你打了一辈子仗,可是到头来一想,战法千变万化,也不过是一正一奇两个字而已呀!”
朱高煦一边在摆弄巴掌大的轮转手铳,一边与张辅说道。
张辅接话道:“是啊,按曹公新书上说,己二而敌一,则一术为正,一术为奇,己五而敌一,则三术为正,二术为奇。”
朱高煦侧身举起手铳,瞄准远处一座假山上的石块,同时说道:“朕和他们不同,朕出正使敌视为奇,朕出奇使敌视为正,奇为正,正为奇,变幻莫测,谁也看不透。”
张辅道:“陛下神圣,迥出古人,非臣所能及呀。”
朱高煦扣动扳机,放了一枪,看见远处假山上石块被击碎,满意的放下手铳,笑着对张辅道:“这可有些夸大其词了,其实朕打仗的好多学问,都是跟你学的。”
张辅急忙摆手,道:“陛下谬赞了。”
朱高煦哈哈一笑。
接着他开始把手铳里的子弹往外倒,同时说道:“现在人人都说朕这神那神,可朕心里明白,哪有的事?朕也是凡人一个,断桉朕不如顾左,理财朕不如夏原吉,要说将兵朕不如卿啊。”
“陛下过谦了。”
张辅抱拳拱手行礼道。
“朕已经让人把这些年来跟你论兵的对话与书信记录下来交给太子了,做皇帝的不仅要会治国,还要会治兵。”
朱高煦放下手铳,叹了口气道:“唉,可惜岁月不饶人,不能劳你亲自教诲太子了。文弼张辅的字,今年七十有九了吧?”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不确定张辅是年长他四岁还是五岁。
“陛下,臣八十了。”
张辅微微有些得意的说道。
朱高煦抚须笑道:“好,好啊!八十了好啊!”
历史上,正统十四年,当时的大明第一勋贵张辅随明英宗北征瓦剌,于土木之变中阵亡,年七十五。
现在,已经八十岁的张辅活生生坐在朱高煦的面前,他怎能不高兴?
“陛下,臣老朽喽,可是我们大明还有年轻一辈的将军哩,他们比臣强啊。”
张辅以为朱高煦口中的“好”是对他年事已高的宽慰,于是有意提醒朱高煦道:“比如军中的后起之秀大名府浚县人王越王世昌,他身材修长,力大而善射,涉猎书史,颇有谋略。军中数次演武,他皆得第一。”
“有句话,朕想问你。”
朱高煦自然是知道王越是谁,不过他想说的并非是军中将领的人才选拔,而是如今镇守在极西瀚洲的西州总督武清郡公石亨的事。
“陛下请问。”
张辅恭声道。
“你曾对朕说石亨善兵法,不过除了朕,别人很难控驭,将来天下总是要交给太子来治理的,到那个时候,太子又如何驭之?”
朱高煦要防患于未然,所以有此一问。
“这就不能用正兵了,只能用奇兵了。”
张辅也是坦诚直言道。
“朕明白了。”
朱高煦若有所思道。
乾熙三十二年,六月。
一大片蓝白色的云朵,挡住了烈日,让缅甸城的气温稍微降低了一点。
英国公府里。
正在后花园陪自家老爹钓鱼的张懋,忽然觉察到他旁边的老爹有点不对劲。
他急忙丢下鱼竿,疾步赶到张辅身旁,俯身唤道:“爹?爹?!”
此时,张辅坐在凳子上,耷拉着眼皮,似乎是睡着了。
“爹?”
张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抱住张辅的双肩,左右使劲晃了晃,大声呼唤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