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净房虽不至于金碧辉煌,但也装饰雅洁,陈设干净。
只因这一带抱厦挨着凉亭,虽初夏仍有些冷飕飕的,阴湿得很。
郑流云本来并非为小解,只是想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哪知郭暖旁若无人地在那儿放水,嘴里还念念有词,郑流云实在忍无可忍,“你就不能清净点么?”
郭暖脸不红心不跳,“这是净房,自然该做净房该做的事,你为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女子真是……真是!郑流云气急败坏,好在屋内本来有一处屏风,她便拉着赵兰茵躲到屏风后,两人密密地商量起来。
郭暖努力支起耳朵,然而交谈的声音极为微弱,跟蚊子嗡嗡一般,勉强也只听得出“聘礼”“嫁妆”什么的。
看来郑家这回倒是慷慨。
不知过了多久,赵兰茵面带微笑地出来,屏风后的郑流云仿佛也跟着松口气。
莫非两人已达成一致?
眼看她就要出去,郭暖蓦地将她唤住,紧紧盯着对面,“我若是你,绝不肯纡尊将就。”
赵兰茵回给她冷漠的一瞥,“你又不是我,怎知我的难处?”
身为户部尚书的女儿,一饮一啄,离开这个身份,她什么也不是。
“我可没叫你逃婚,”郭暖轻轻笑道,“可是不想成亲的法子也多的是,譬如,新郎官失脚跌进沟渠里呢?或者干脆腿断了呢?尚书大人再怎么守信,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赵兰茵震了震,显然并未从这些方面考虑问题。
不过对面毕竟是郭家的人,这话可行与否还得打个折扣,赵兰茵只淡淡向她施了一礼,便掩上门出去。
郑流云从屏风后出来,气得眼冒绿光,当着她的面都敢挑拨离间,这郭暖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郭暖并不介意被她听见,“回头让你三哥仔细些,保不齐有人要他变成残废,看在他帮我铲了好些天鹅粪的份上,这算是本姑娘对他的忠告。”
郑流云都气笑了,“并不劳你费心,我三哥自会保重。”
对赵兰茵就出些馊主意,如今又跑来她跟前上眼药,以为如此就能破坏赵郑两家的结盟么?她就不信赵家会舍得那些聘礼,就是赵兰茵自己,再找也未必能找到更好的,不趁如今多捞点甜头,就为了逞一时意气?
郑流云懒得与她口舌争执,正准备推门出来,哪知那门闩却仿佛被焊在墙上一般,使劲也拉不开。
莫非被反锁了?郑流云勃然变色。
然而这还不算完,四壁尽是些窸窸窣窣的响动,郑流云放眼望去,便看到密密麻麻许多黑影向这边爬来——许是从凉亭里过来的,原本藏在石板缝间,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引,露了真身。
她忽然想起,那会子赵兰茵进屋时右臂掣动了一下,必是那时撒下的香饵,引来这些虫豸。
郭暖微笑道:“现在你还认为她满意这桩婚事么?”
郑流云牙关打颤,几乎晕倒,她居然又一次被人耍了,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
求助般看向身旁,郑流云努力振作精神,“你怎么不怕?”
莫忘了,她俩一齐被锁在这间屋子里,她出不去,郭暖也出不去。
郭暖抱起窗台上那只大鹅,爱怜地摸了摸它后颈上的羽毛,温柔道:“好孩子,该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郑流云:……这女子莫非懂妖法?
*
侍卫们破门而入时,那郑家姑娘已成了一滩烂泥,郭家姑娘倒还精神抖擞。
郭暖平静地吩咐道:“扶她回寿康宫罢,对了,最好再找个精通虫豸咬伤的大夫,看看是否无虞。”
方才隐约看到一条蜈蚣从房梁上掉下来,不知咬没咬着郑流云,无论如何,还是谨慎些好。
侍卫们稀里糊涂,“哪来的虫豸?”
他们瞧着倒是好得很,只除了些淡黄的粉末嵌在地板缝里。
郭暖拍了拍大鹅的肚子,含笑道:“在这儿呢。”
众侍卫:……
一场意外就这样无疾而终,不过郑流云所受的惊吓可不小,听说脸都白了,晚膳更是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看到过那样恶心的场面,她怎么还吃得下?
郭暖则是一以贯之的好胃口,天大地大碍不着吃饭事大,尽管用过晚膳,但装零食的显然是另一个胃。
她接过商陆递来的五香明虾干,啃得津津有味,经过晾晒的虾肉结实而有嚼劲,色泽又粉红如樱花瓣,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是你亲自钓的吗?”
陆鸣镝微不可见的点头,虽然不是他动手,但也是他指挥宫人们干的,反正御湖里的鲜虾蟹不少,捞一捞够吃上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