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光随牧怀之走了一阵儿,发现他似乎只是在街巷之间绕圈。
她不知牧怀之此举何意,下意识便放慢步伐。待回过神时,牧怀之已经没了踪影。
陆齐光暗道不好,忙提快脚步,追进牧怀之消失踪影的那条长巷。
长巷两面皆是高墙,一星半点的日光都落不进来,竟在盛夏时分令人顿生寒意。巷子里空无一人,陆齐光每向前走一步,脚步声便格外清晰地在巷子内回荡。
她从前没走过这种小路,一时背脊发凉,也越发纳闷。
在这样阴冷偏僻的地方,牧怀之兜兜转转,到底是为了什么?
突然之间,陆齐光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衣物摩挲声。
她正要回头,一阵冷风却先迫近身边。
陆齐光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劲力道掀翻,脊背撞上了坚硬的石砖。瘦长的一道掠影比那冷风更快。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于瞬息之间被人以五指扼住咽喉。
呼吸被尽数截断,陆齐光下意识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呜!”
那人手腕一颤,目光向她面庞掠去,对上她双眸。
辨出陆齐光的身份后,他飞快地松懈力道、收回了手。
陆齐光重归自由,俯下身,猛地咳嗽起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不满地瞪了一眼牧怀之:“你、咳咳……下这么重的手!”
牧怀之历来冷肃的面庞微微泛了红。他向她倾过身去,目光满是关切与自责。
“我、臣……”他很是局促,收回的手臂一时无处安放,硬生生悬在半空,眉宇之中的懊悔显而易见,连同她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轻,“殿下要不要紧?”
陆齐光倒不是真的恼怒。毕竟,是她自己跟踪牧怀之,被他当成歹人也不奇怪。
况且,牧怀之此刻的语气很是柔和。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磨去了平素冷硬的棱角。若说他曾是一粒雪,那此刻,这粒雪已融化在她的心尖。
不过,她看牧怀之这幅样子,忍不住想逗逗他。
对于故作娇柔这事儿,陆齐光熟门熟路。她身子一软,向着牧怀之栽倒过去。
牧怀之眼疾手快,当即便将她接住,动作十分克制。
“自然要紧。”陆齐光耍赖似地偎在他怀中,委屈道,“牧小将军,你给我掐伤了。”
牧怀之闻言,神色越发紧张,低声问道:“当真?”
还没等陆齐光回答,他便低下身,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巷外走:“臣送殿下回府。”
陆齐光忽然失重,脑袋顿时一懵:她、她是装的呀,哪儿有什么事啊!
“等等,慢着!”眼看玩脱了,陆齐光连忙挣扎起来,小拳胡乱锤向牧怀之的胸口,“没受伤,不要紧,什么事也没有。牧怀之,你赶紧放本宫下来!”
牧怀之步伐一顿。
他皱起眉,低下头打量起她。
牧怀之不笑的时候,瞧着清冷出尘;眉头皱起的时候,更生出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陆齐光留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不知道自己方才逗弄他的举动会不会惹他生气,有些瑟缩。
她莫名没了底气,嗫嚅道:“我、我……本宫……”
她还没进一步解释,却见牧怀之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没伤到就好——他在心里默念。
陆齐光被牧怀之放下,双足重新回到地面。
怀抱的温度残余周身,她仰首,对上他眼中一抹流光。
牧怀之的身上仍有一股皂荚的淡香,萦绕在陆齐光的鼻尖。
她忽然意识到,与她擦肩的那样多人都没能发现她的身份,而他却认出了她。
为什么在此之前,她从未注意到他呢?
从未注意到在她的身边,原来还有这样两道目光,温柔地包裹着她、注视着她。
陆齐光的颊慢慢地发起烫来。
她仓促地转开视线,将自己的心绪掰回正事:“牧小将军怎会在此处?”
牧怀之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又凉了下去:“臣闲来无事,随意逛逛。”
“随意逛逛?”陆齐光面露疑惑,“可本宫刚刚跟着……看到你在这附近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地绕圈。况且,这周围都是暗巷,唯独再过去些有家米行罢了,有什么可逛的?”
牧怀之没有回答,只将视线偏往别处。
陆齐光敏锐地发现,当她说起米行时,尽管牧怀之神色泰然,眉峰却极其轻微地耸动了一下。
她也缄默了。
她忽然意识到,牧怀之和她或许有着同样的目的。
陆齐光有些迟疑,试探性地问:“你也在调查济善米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