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连采薇都觉得十分为难,安芳姑姑是钮祜禄皇后的老人儿,连她见了都得避忌一二,从前安芳姑姑待钮祜禄皇后也是尽心尽力,但自钮祜禄皇后去世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偷懒耍滑,不敬主子也就罢了,还撺掇着文滢一起,更重要的是,这些日子她与承乾宫那边走的很近。
最后一点是犯了婉宜的逆鳞,她似笑非笑道:“她将姐姐抚养长大又如何?当初我们家难道没给她银子?当初姐姐病重时,我看她就起了歹心,说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好些年没看到孩子’之类的话,可她不想想,当初若不是钮祜禄一族,若不是她给姐姐当乳娘,她和她儿子女儿早就饿死了。”
“更不必说这些年姐姐和钮祜禄一族对她不薄,儿子女儿都买了宅院,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姐姐这尸骨未寒……她就转而投靠了承乾宫?难道就没想过当初姐姐在世时最不喜欢的就是佟贵妃?”
她向来是个好性子的,很少对身边的人发脾气,如今是真的气的狠了,“若是不衷心之人,留着只会坏事,我看啊,有些人不必再留。”
她可不会任由着旁人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翌日一早,婉宜前去承乾宫请安时,不出意外见到一个个人投来的讥诮目光。
昨日皇上先是翻了她的绿头牌,接着又被绣月截了胡,六宫众人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个怎么能不看她笑话?
就连佟贵妃面上的笑意也比从前更甚,劝慰了张主子几句,要众人闲来无事时陪着张主子去说说话,继而又说起了已到了春末初夏,诸位妃嫔要多多注意身子,最后更是道:“……今年新进贡了些织金缎子,数量不多,统共只有二十匹,皇上嘱咐过了,虽说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那边不喜奢华,但慈宁宫与寿康宫那边还是得各送去四匹,本宫留下两皮,诸位妹妹也就只能分剩下的十匹了。”
她这话的意思狠明显,如今有六嫔,这六人自然该分得一人一匹,再剩下四匹,刚没了四公主的张主子肯定要分得一匹,替皇上诞下五公主的兆佳贵人也得分一匹,替皇上生下阿哥的通贵人再得一匹,那就只剩下了一匹。
按照道理,原先像董常在这些曾生养过孩子、孩子却没保住的主子按理说也该分得一匹,可织金缎子数量极少,粥少僧多,她们也不一定能分的上。
果不其然,佟贵妃这话一出,当即董常在就忙道:“织金缎子的确是好看,华丽富贵,可嫔妾向来喜欢颜色淡丽的料子,贵妃娘娘就不必替嫔妾安排了。”
佟贵妃满意点点头。
婉宜自顾自喝着茶,像是没事人似的。
她是知道织金料子的,以金箔、金丝入织绣品上,金彩辉映,华而不俗,从前钮祜禄皇后在世时也赏过两匹下来,可也只有两匹而已。
她更知道这一匹料子佟贵妃是打算留给绣月的,打算再杀一杀她的威风。
再接收到佟贵妃那暗示满满的目光时,婉宜含笑开口:“嫔妾从前在家时就曾收到姐姐赏下来的织金缎子,流光溢彩的,十分好看,到时候若做成了夏裳定会更好看的。”
她倒不是在乎一匹料子,在意的是被人卖了还被人数钱,这不是傻子吗?
见她言语之中丝毫没用松动之意,佟贵妃眉眼里带着淡淡的不悦,只能开门见山道:“婉宜你出生于钮祜禄一族,从小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不如将这匹料子让给绣月?她如今有着身孕,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若是得了料子,心里多少能松快些。”
她连装样子都懒得装了。
婉宜乐得在众人跟前扮贤良,含笑道:“贵妃娘娘都开口了,便是嫔妾再喜欢那匹料子,怎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嫔妾倒是有件事想要求求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按照道理,只有一宫之主位身边才能配有掌事姑姑,嫔妾虽暂居永寿宫,但不过是庶出身份,身边断然没用留着安芳姑姑的道理。”
“更何况安芳姑姑从前是伺候过姐姐的,如今又在嫔妾身边伺候,实在是越矩了,便是皇上与贵妃娘娘心地仁善,可嫔妾却是知道分寸的。”
佟贵妃不咸不淡道:“当初皇上发话说要这些人留在你身边伺候,你没什么受不起的。”
她很是不悦。
婉宜不懂事,说话处处带着刺儿。
可偏偏她是贵妃,不好与婉宜一般见识,若真闹出什么事情来,旁人会说婉宜年纪小不知分寸,却会说她没有容人之量。
谁知婉宜更是为难道:“这……嫔妾知道贵妃娘娘体恤嫔妾,那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嫔妾也就实话实说了,安芳姑姑待嫔妾不大敬重,与其说是宫人,不如像是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