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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盼之见两人如此,心已半松。

这才看向在包厢正中间坐着的鲍老板,鲍老板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肥头大耳、满身刺青,反而一身青绿色棉麻唐装,手中扣着一串檀木珠,再看桌前一盘棋,竟然是在自我对弈。

厚重的包厢门已经关上,连带着将灯红酒绿和喧嚣吵闹也一并隔绝在外,陈盼之恍然间一时难以相信自己此刻其实身在酒吧。

鲍老板见年轻人一时恍惚,也并不觉得奇怪,先行淡淡地开口道:“陈老师,请坐。”

陈盼之听罢,便知道刚刚和自己通电话的大概是这位鲍老板的手下,眼前这位才是真章,而且是难知深浅的那种。

陈盼之强装镇定地坐下,一鼓作气:“鲍老板,初次见面,我这两个学生还小,不知是犯了什么错事?”

鲍老板声线未变,头也不抬,难辨喜怒:“高中生,小也不小,大也不大,但吃酒买账这样道理总归要懂的,陈老师,您说是不是?”

原来辛少然和皓子两人也是第一次来酒吧。

十五六岁的少年总不缺少好奇和小叛逆。酒吧这东西,听过没去过,心里总是痒痒地,于是一合计,楞头楞脑地来了。

难得来一回,不喝酒怎么行!

最要命的是还装作大人的样子,不看价格地点了和隔壁客人一样的两杯不知道什么酒,却没想到这家酒吧的价格比他俩打听到的市场价格高了三倍不止,还得另加好些服务费。

准备买单走人的时候两人傻眼,钱不够,就被扣下了。

陈盼之晓得原委后,辛少然更觉得脸上挂不住,将头扭得更厉害了。

陈盼之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没钱买单这种事,诶,实在丢人,但也不再多看那俩混小子,毕竟他们的自尊心此刻只怕已经在地上了。

“是,这事是我学生不对,消费买单这是自然。但他们俩我也了解,没坏心,要说他们故意赖账这绝不可能。”说着,陈盼之从兜里掏出钱包,“您看他们俩消费了多少,我给付了行吗?”

鲍老板不言语,他身边的副手却开口了,是电话里那个声音:“账是要付的。只是我们先生一刻千金,这笔账又怎么算?”

一旁的辛少然和皓子闻言气得涨红了脸。陈盼之心里一跳,但也在预料之中,干脆直言,不看副手,直视鲍老板:“您说怎么算了?”

啪嗒一声,鲍老板一子落定,抬头看向年轻人,笑笑:“来者是客,陈老师来这里,不吃我一盏酒就走,不是在下我的面子吗?”

言罢,侍应生立即端酒上前。十个酒盏在陈盼之面前依次排开,侍应生抬手一扬,酒盏上的小酒盏“哐哐哐……”地全部砸入杯中。

陈盼之知道这酒的名字,“深水炸弹”,是烈酒。心头冷笑一声:“果然。”

接着出声道:“鲍先生说话算数?”

鲍老板点头:“说话算数。”

身后两个孩子急得直往前冲又被人拉住。

陈盼之朝后看一眼视意他们冷静,接着心一横,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周旋,手起手落间九杯深水炸弹依次下肚。

陈盼之举起第十杯,看向鲍老板:“最后一杯,敬您!”随即饮尽,并将杯子倒扣在桌上。

鲍老板站起身道:“陈老师是个爽快人,那便再会了!”

陈盼之道谢,赶忙拉着辛少然和皓子出了酒吧。

家有老父日日小酌,陈盼之知道自己酒量是很不错的,但再来一遭深水炸弹也绝对经受不起。

今晚这事已经算是鲍老板高抬贵手,两个孩子毕竟毫发无伤,自己喝点酒也是惩戒为师的教导不周。

对于两个心地还算纯良的孩子来说,看见年轻的班主任因为自己受苦比罚他们自己还要煎熬,这教训吓也吓够了,更何况家里还有一顿等着呢。

陈盼之打了辆车,送两个孩子回家。一路上辛少然一声不吭,只有皓子叽叽喳喳个不停:“这家酒吧忒不地道,贵这么多!……陈老师您没事吧!您可真能喝啊!强!……”

陈盼之听得只觉得脑袋一突一突地疼,原本满腔的怒火这会儿却也没有力气去发作,只道:“好了,安静点。这种事绝不允许再有下一次!你们是未成年人!下课就给我回家!”

只有皓子懦懦地低声回应:“知道了,陈老师……”辛少然则是在后座久久地看着陈盼之不断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先送的皓子,皓子爸爸抄了一个衣架子和皓子妈妈一起守在路口。陈盼之的车还没开远,皓子又惨又怂的哭喊声就已经在黑夜里炸响:“爸!我不敢了!……”

只剩陈盼之和辛少然两人。辛少然终于开口:“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送。”

陈盼之:“呵呵,别了,回头又丢了,我得看着。”静了静又道:“你妈妈很担心你,以后别再这样。”

辛少然不再说话,只是看向窗外。

辛母接到儿子已是泪眼婆娑,拉着儿子的手连连向陈盼之道谢。

眼见母子俩的背影进了小区,陈盼之这才回身,在行道树边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吐了一场。吐过之后,却并没有感觉更好一些,反而后背出了汗,风一吹,整个人凉浸浸地。

陈盼之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开,感冒加烈酒,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就算回家也是累得陈母乱折腾。

坐回车里,陈盼之对司机说:“去前头协和医院。”

司机深怕这位客人再吐在自己车上,猛踩油门。

因为司机过于凶猛的车技,陈盼之下车的时候愈发难受。

她努力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朝急诊走去,然而不远处红边十字灯架的光亮却越来越迷离,脚下仿佛踩着棉花越来越软……

离医院大楼只剩最后几步,陈盼之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