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代,沙某小吃在我国餐饮业中低端市场绝对称得上佼佼者,即便四十年后,大街小巷里也总能寻到这样一家苍蝇小店。
白瑜就很爱这家的炸馄饨,炒粉丝,回到几十年前,再吃同样的食物,味道只会更好,分量也更足。
此刻的心情,白瑜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每吃一口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馄饨,白瑜就有一种在品味历史的奇妙感。
大佬显然理解不到她此刻的心情,拿过桌上卫生纸,轻轻扯了一截,面前粉末飘过。
这时候的卷纸手感粗糙,制作工艺自然也跟不上。
白瑜拿手扇了扇,往旁边稍挪。
男人毛病多,又要带她来这种街边小店,来了却嫌弃,面还没吃几口,纸张抽了几回,不停往桌上擦。
老板娘往他们这桌看了好几眼。
这纸质量差,但对于工薪阶层,也不算便宜。
白瑜吃完自己的馄饨就搁了筷子,用行动催大佬快些,一个大男人吃饭还没她利索。
男人把面吃完,汤一口没喝,将刚好够的零钱放在桌上就起身。
白瑜走之前多看了汤碗一眼,真是不懂吃,真正的精华都在这汤里。
这一带白瑜实在不熟,等公交都不知道该等哪条路线,叫车更没可能,只能跟着男人走。
二人走到街的尽头,拐个弯,进到另一条更窄巷子里,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私房,有平房,还有两三层的小楼。
白瑜跟着男人,一直往里走,越走越心慌,正要停下脚步,问清楚男人要带她哪里。
男人也停了下来,拿出钥匙,打开面前一栋两层小楼的院门。
院子很小,走几步就到一楼门前,门板掉色厉害,门锁还生了锈,一看就是多年未住人的老房子,跟沈家那边独栋宅子不能比。
不过这样的房,等个十来年,迎来拆迁热潮,怕也能值不少钱。
剧情已经在白瑜插科打诨的应付下彻底走偏,白瑜摸不清这是什么地方,门开了,男人先进去,她却立在门口,不肯动了。
啪一声,旧式灯泡一开,房间里骤然亮堂起来,白瑜微微眯眼,瞥见屋中央桌子上摆放着一张黑白遗像,左右一边一根白蜡烛。
沈时钧弹开打火机,将蜡烛点燃,看着遗像上的年轻女人,久久不语。
白瑜往里跨了几步,伸着脑袋,想越过男人看清遗像上女人的模样。
很美丽的旧时代女人模样,眼眸里微微笑着,眼角眉梢说不尽的风情,那样的风情,带着难以言喻的魅力,背后想必隐藏着不少的故事。
但白瑜不会主动去问,男人带她来这里,必然有他的深意。
好奇害死猫,小保姆作死的前车之鉴,告诫白瑜忍住了。
然而,忍不住地反而是孤冷寡欢的大佬,他回头看了立在门口,多靠近一步都懒的女孩一眼。
“你就不问问?”
白瑜眼露茫然:“问什么?”
不想懂的时候,就只能装糊涂。
沈时钧看着她,勾唇笑了下,那笑意,不见眼底,略带嘲讽。
白瑜最见不得男人这样的笑,好似看穿了一切,可既然这么能耐,还问她做什么。
不等白瑜再开口,男人目光一转,落到遗像上,主动揭露:“她是我奶奶的亲姐姐,我该唤一声,姨奶奶。”
白瑜恍然,怪不得呢,这一家子,都是大美人。
不过,那时候过来的美人,带着时代的烙印,大多命不好。
这位瞧着就风华绝代的姨奶奶,估计也不会有多好。
不然男人不是那样的表情。
白瑜不做声,只听着,大佬从不说废话,跟她提这,肯定有所图。
“那场运动的头一年,她被人举报,戴着镣铐游街示众,押到农村进行改造,那一年的冬天都没能熬过去,冻死在牛棚里。”
白瑜听后,心里一叹,又是一个时代烙印下的悲惨女人。
一个只会演戏,并把自己献身给荧幕,终生未嫁的女人,能有什么错。
沈时钧是不懂的,他没经历过,只在奶奶嘴里听到过多次,对她很好的姐姐,自己吃不上饭也要供她读书,拿出全部家当资助她出国,盼着终有一日姐妹团聚。
却因那时候的封锁,再加上动荡,到死也未能再见上一面。
沈时钧只记得奶奶病逝前还在念叨这个苦命的姐姐,她是无罪的,可到如今,二十年过去,许多人已经得到平反,可这个苦命的女人,却没迎来属于她的公正。
因着奶奶的遗愿,沈时钧始终记挂着这件事,如今有了机会,他想,真正做错事的,也该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