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轫想到这事儿,心中起火。
“你总得知道,不是什么事儿都有余地可供你后悔。”
曹和忠说罢,心中盘算起来。
也不怪他对这些事全然不清楚,来时他在锦衣卫与新上任的副将喝酒——他是不知道常然诺被圈在万珩翊手底下的,被那日倒酒的锦衣卫东厂内应下了药,盖上白布佯装尸体交给曹和忠处理。
幸亏那时杨忠喜不在,不然叫此事做到如今一般滴水不漏,还真的费点劲。
所以事到如今,皇帝根本不知道周千轫被抓,杨忠喜也不知道,甚至何宵棋一等皇帝带来的文官武将也都不知道。
半道儿的武夫做皇帝,哪能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曹和忠这回是为了万珩翊集团,铤而走险了。
想到这,曹和忠长出了口气。
万珩翊身为内阁之首,也是血鹤内卫的大统领。东厂有曹和忠与他暗暗结党,西厂与锦衣卫之中,最好有一个是能与万珩翊结党,今后翻盘儿的可能性就大很多。
东厂的曹和忠虽与之结党,但并非与万氏集团的职权搅合在一起,而是一顶一的两权对等分立。
以曹和忠的能耐,从司礼监一路打景允帝末到景文帝始,逐个儿把眼中钉肉中刺拔了个干净,最鼎盛的时候儿,他可是东西缉事厂的总提督。
只要万氏集团对自己不利,曹和忠心里寻思,用些人脉,倒也平了他——自打与万珩翊相识,到今日与他并肩而立,曹和忠的心里时刻都在思量与之共谋江山的后果。
西厂那儿的杨忠喜是一等一的混蛋败类,虽然西厂之中也有曹和忠旧部,然而形势来看是不能贸然动的,更不要说牵线搭桥,叫里头的人来投奔东厂或者万氏集团了,简直是找死。
只有周千轫,万珩翊对他有恩,还倒戈整了个弃明投暗,相较于西厂而言,此处就好办多了。
三厂一卫一内阁,除了西厂,剩下的已然都在万氏集团和东厂提督的掌控之中。
说到底,曹和忠明面上是为了万珩翊铤而走险,实际上是为了自己的今后,铤而走险。
“不知道,泄露你是归顺之臣的是杨忠喜,听皇帝的话办事儿的,也是杨忠喜,咱家在东厂待的好好儿的,对外一句损你的话也没说,这种事儿你也来问咱家?”
曹和忠抱着肩膀死死的盯着周千轫。
但凡杨忠喜没这么喧宾夺主,这么急功近利,曹和忠也不可能在这事儿上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是杨忠喜经手办的此事?”
周千轫狠狠的挣扎了一下,越使劲绳子勒的越紧,浑身就越疼,只得气喘吁吁的作罢。
曹和忠心里是稳坐钓鱼船,他清楚的很,周千轫这下子发狠的鲤鱼打挺是对杨忠喜,压根也不是对着自己。
“是啊,那天儿上朝,你不是听见了么,他亲口在皇帝的耳边,大声汇报的。”
“我杀了他全家,杨忠喜!”
“哎,”曹和忠佯装要捂周千轫的嘴,“做大事儿,怎么能宣之于口呢,这得闷声儿发大财。”
“卑职不懂计谋,不会手腕,还差点酿成大错,如今赔了父母妻儿,也算是个教训,今后求曹公公和万大人赐教,今后我周千轫再有不忠之举,愿以死谢罪。”
周千轫顶着刺骨的勒痛,逼着自己双膝着地,身后头绑着大梁,于是就暂且先那么跪着了。
“讲真?”
“讲真。”
周千轫抬起头来,烁烁的盯着曹和忠的双眼,他眼睛血红的,里头只有悲愤和仇焰。
他还是不懂计谋和手腕的,满脑子的复仇,曹和忠心里想,不过也很好了,锦衣卫这一边儿算是已经攥在手里了。
“今后,我周千轫就是一把刀,您用得,万大人也用得,我对不起您二位的良苦用心,要我活着,我就活着,要我死我就死,我只求曹公公给万大人带个话儿,求万大人把我的父母家室带出来。”
“好,”曹和忠爽快的答应了周千轫的诉求,又狠咬着牙告诫他,“你最好给咱家好好儿的,规规矩矩的,做人,做事。”
“是。”
“万大人办案回来以后,你去给他请罪,掌自己几下嘴,好叫人知道,像周将军这种拿谢罪当饭吃的人,是浪子回头了。”
“是是,卑职一定说到做到。”
见周千轫称是如捣蒜,曹和忠自觉了了一件心头患,事到如今,也该找那万珩翊邀个功了罢?
“好啊,周将军,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曹和忠终于是笑了,侧着脸看来,一个眼大一个眼小似的。
周千轫虽已得东厂提督的赦免,却仍旧是战战兢兢,早在那牢房里就知道,万氏集团不求名利只想复国,虽然那时自己还谋着如何出卖他——
下次,可能真没下次了,无非就是那点事儿,周千轫心里琢磨,以万珩翊跟曹和忠的实力,光复大景怕是近在咫尺,到时候不一定刮哪儿的风就给自己吹死了。
还是跟着万珩翊罢,这回,周千轫想好了。
“曹公公放一万个心,我周千轫从此愿为光复大景赴汤蹈火。”
“哼,”曹和忠冷笑,“这可是周将军说的,咱家没提过,问到脸前边儿,也不认。”
说罢,曹和忠便又背起手来,溜达着往暗阁那去了。
“啊!”
周千轫自觉后脑猛然钝痛,想要喊曹和忠却出不了声儿,曹和忠听到那声惊叫,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看。
“你......”
又一下。
周千轫眼前一黑,脑袋耸拉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