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客栈前一地细碎的灯影和门前一棵枯藤攀绕的老树,嶙峋的枝桠上蹲着几只肥乌鸦,眨着暗红的小眼睛,不甚友好的看着他们几人渐行渐近。
“你看到什么了吗?”他扭头问向身旁。
却不知落落浪到哪里去了。
他伸手戳了戳李承乾的肩膀。
这厮闷葫芦般走了大半日,全然不似平日话多人鸡毛,只微微侧过脸,鼻尖唇线和下巴勾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在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光映衬下,恍惚间有些不那么真实。
吴命大突然有些发怔,他梦中也似曾有过这样的一张侧脸,不等他看得分明,便如烟似雾般缭绕而去,他只梦到过一次,却深深刻在了儿时的脑海里。
“你……你看到什么了吗?”他猛然回过神来,看到李承乾不耐烦的等着他说话,眉毛都快拧成棵卷心菜了,忙张口问道。
李承乾只淡淡挑眉看了一眼前面,懒懒回了句,“你瞎吗?”
吴命大从小也是被爹妈宠溺大的,家境殷实,使唤丫头成群结队,哪里尝过什么人间疾苦,受过别人什么鸟气,年轻人立刻火冒三丈,朝李承乾嚷嚷道:“我瞎,你不瞎,你告诉我门前有什么?”
说话间三人已经行至门前,只见小缺对着空气问道:“你怎么不进屋呆着?”
吴命大背后寒毛都炸了起来,他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小缺几眼,自己掀开帘子走进了客栈。
李承乾等小缺说完话,带着她也走进了客栈。
油腻厚重的门帘将寒风结结实实挡在了外面,客栈里还算暖和,不大不小的厅堂中央燃着一盆炭火,旁边坐着四个行走江湖装扮的人,凳子上靠着刀剑棍棒和一面枫林镖局的旗子,靠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似是刚进来不久,身上的寒意还没完全褪去,抱着杯热茶默默呷着。
吴命大已在炭火旁的另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听到门帘响动,一脸不忿的回头看了一眼,小缺穿着白披风走了进来,纯白的毛领将她肤色衬得白里透红,脸上和平日一样不带什么表情,熟人知道她是脑子里空,不知情的人乍一看,多半会以为这小丫头目中无人,不是背景极深,就是武功极好,常常不敢将她小觑了。
小缺后面跟着李承乾,一身漆黑的大氅,领口攒着朵纯白的珠花,要多风骚有多风骚,两人一进屋,小小的客栈立刻有些蓬荜生辉的感觉。
吴命大只觉李承乾扎眼,抄起桌上的破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喝了起来。
李承乾一进屋便看到坐在窗下的少年,心头微微一震,少年抬眼看向门口,李承乾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从容几步走到吴命大的桌前坐了下来,吴命大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过一只杯子倒满热茶,推到小缺面前,小缺接过茶,不着急喝,怔怔看着对面那桌人头顶上的一盏油灯问道:“你坐那么高做什么?”
吴命大偷偷看了一眼四下,好在没人注意到她说什么,他怕小缺再继续胡说八道,忙低声对小缺说:“你神神叨叨的嘟囔什么呢?”
小缺收回一直落在油灯上的目光,没有回答吴命大的问题,却没头没脑问了他一句乾鸠占鹊巢是什么意思?
吴命大立刻摇头晃脑道:“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小缺脸上的表情更困惑了……
吴命大好不容易逮着个人听他卖弄学问,十分热心肠的凑上来继续解释道:“此句出自诗经?召南?鹊巢,鸠一般指的是杜鹃,这是一个很形象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