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好奇的往祠堂里瞧,才登时了然,祠堂里的姑娘不是别人,这不正是昨夜殿下翻墙头,从歹徒手里救下的容姑娘?
难怪冷冰冰的殿下在那一瞬收敛了锋芒,整个人都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柔光,凛冽不在,反倒多了几分温柔。
只是祁沨有一点想不通,殿下既然决定铁树要开花,那么依着殿下的身份地位,光明正大去容府下聘,说要娶容家小姐做王妃便是。
又是翻墙头,又是拆人家姻缘的,还要英雄救美,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好容易两人碰了面,结果还不见……
这般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的殿下,全没平日里的独断专行,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殿下吗?
祁沨想不通,所以殿下到底在顾虑什么?
就在他愣神溜号的瞬间,男子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那玄青色衣袍一闪,便浑然天成的与漆黑融为一体,迅速消失在夜色深处。
翊王轻功天下第一可不是被吹捧出来的。
祁沨揉了揉眼睛,望着寂静黑夜,愣愣的唤了声“殿下?”
果然没有回应。
不禁叹气,完了,他又没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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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猫儿霹雳扑隆的忙着捉老鼠,婉婉一个人趴在榻上认真的练习经文。
她学东西向来迅速,只一会的功夫,就能轻松整段的读下来,再多读上个几遍便可默背下来,丝毫不费力。
衣妈妈离开前,知道小姐要晚睡,便细心在床榻旁的小几上备好了茶点和果子。
婉婉趴在榻上,翘着小腿,衣裙铺落在床上,似一朵盛开的桃花。
她脚尖翘翘,绕在一起,淡粉色的裤脚堆落下来,露出一双纤细玉足,粉嫩可爱。
婉婉看得入神,她一边读一边伸手去抓盘里的脆枣。
光滑细腻的汝窑瓷盘,触手还带着些微凉,婉婉摸了好几个圈,除了光秃秃的盘子,一个枣影也没摸到。
如此少女抬眸看去,果然枣子都被她吃光了。
旁边的清茶和桂花糕都还,可她只想吃甜脆可口的枣子,没了喜欢的吃食仿佛就没了前进的动力。
时间就这样静默了几瞬,小姑娘大抵是和自己的嘴巴做了几番挣扎,最后还是自己败给了自己。
只见她将经书反扣在榻上,然后慢吞吞的从床上拱起身来,手脚并用的,似一只赖床不愿起来的小猫儿。
她穿上便鞋,桃色睡裙紧跟着垂落下来,遮住了一双小巧玉足。
此时已是深夜,衣妈妈和枫荷都睡下了,她并不打算唤人,便拿着盘子准备自己去取。
可是她对这里并不熟悉,要去哪里取枣子呢?
婉婉想去寺庙里的厨房看一看,结果刚一开门,便有一道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黑暗中那抹白犹如空中明月,交相呼应也极为显眼。
婉婉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见是位男子从天而将,朗眉星目,清风霁月般,翩翩然落在院中。
清风卷起月白袍角,他仿若是踏着云雾而来,轻飘飘得不沾染一丝尘埃。
婉婉一眼就认出,这衣袍,无论是从纹理面料,花型质感,还是款式版型上来看,都与昨夜出手相救她的白衣男子一模一样……
越是这样确定,她心中就越是疑惑不解。
什么见到救命恩人的激动和感激已然消失不见,取代的是满脑子的不解和疑问。
试问这世上哪有人,只穿一件衣服而不换的?
还有这人从上京一路跟她来到大禹寺,昼伏夜出,神出鬼没,且还没有人能够察觉他的存在,昨夜那两个黑衣人和他,仿佛只存在她一个人的脑海里,没有半点踪迹可寻,这般扑朔迷离,神出鬼没,岂非人力所能及?
婉婉越想越觉得蹊跷。
转而再一看男子周身,竟连个影子都没有,婉婉实在不能淡定了,不由心口一颤,手里的汝窑瓷盘险些没拿稳,摔在地上。
还好婉婉眼疾手快,在盘子距离地面分毫之距,稳稳接住,可她这样惊慌失措,丢了魂般似的举动,也成功引来了男子目光。
婉婉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冷冰冰的气息注视着,总得来说,就是没有人气。
再一抬头,果然撞进一方深不见底的黑潭中,心下暗道一句“完了完了,要坏事儿!”
她刚读完经书,对饿鬼,冤鬼,怨鬼,灵魂超度之事也算是略有了解。
经书中说,人死后,灵魂便会从躯体中脱壳而出,化作一口气,或一缕青烟,看不见,摸不着,却带着亡人的意念。
这意念若有对生前的执念,便不愿转世轮回,飘渺在人间,如此便成了她眼下所遇见的此情此景。
而佛经的作用,不止可净化人的心灵,还可引鬼魂彻悟,抛开执念,放下过去,心甘情愿转世轮回,得以解脱,这便是灵魂超度的其中一项功能。
所以,婉婉看着那冷飕飕的“人”,强咧嘴干笑了笑两声。她表面是为了安抚厉鬼不露獠牙,实则也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不过那眉眼弯成月牙儿的模样,属实可爱好看,男子几不可见的也勾起唇角,露出浅然一笑。
竟笑了!
婉婉趁热打铁,放下手里的瓷盘,迅速双手合十在胸前。
然后郑重得闭上眼,嘴里便开始快速的诵着经文。
男子就这样静默得看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和他压根就听不懂的咒语……
直到一声“阿弥陀佛”铿锵结尾。
少女长长松了口气,那模样仿佛是解决了一件天大的事一般,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喜。
庆喜之后她缓缓睁开眼,却再次撞进那一方漆黑深谭,双眸碰撞,惹起层层涟漪,
婉婉吞咽了口震惊的口水,却依旧不能压惊,呆呆的,愣愣的望着那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
不可置信的道了句:“竟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