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时结束,弟子纷纷结伴前往膳堂。苏杭一向没有口腹之欲,哪怕食用辟谷丹也可度日。
本想回庭院小憩,但他注意到,闻宗今日是一个人前往的。
苏杭认识闻宗,是因为对方前世为卿子扬的下属。虽嘴碎了些,却着实忠心耿耿,但因其为魔道中人,最终的下场也并不太好。
直到重生后,苏杭方才想起,原来闻宗与他们早有交集。
因为性格原因,卿子扬树敌太多,成为魔尊后则更加严重,若非武力超群,他们两人不可能安安稳稳生活近十年。
彼时的魔尊,在江湖上近乎令人但之色变。
传闻中他手下人命无数,血流漂杵,夜可止小儿啼哭。普通人听到他的名字,恐怕很少不浑身打个哆嗦的。
当时的苏杭已飞升成圣,取代了他师尊溥先成为整片大陆唯二的尊者。但这关头,他却无视众人劝阻,执意与卿子扬成亲。
仙尊与其结为道侣,那叫下嫁。世人对此猜测颇多,其中最可信的言论,便是苏杭牺牲自己,为镇压魔头,拯救苍生。
说来令人感动,但没人不对魔尊心里发怵。就连之前关系稍好的友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纷纷选择远离。
哪怕理由再伟光正,又有谁愿意承认自己有个与魔尊同流合污的朋友?
不过说到底,苏杭对外人的评价不置可否,无论好坏,他与卿子扬完婚已成既定事实。
只是没想到,身为魔尊的道侣,最终还是没躲过来自仇敌的致命一击。
苏杭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跟上闻宗的脚步。
闻宗正端着餐盘,踮着脚尖往前方望着,似乎想提前知道今日的菜色。
眼见对方快整个脑袋栽进人堆,苏杭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拦住。
谁知闻宗在看见他的瞬间,散漫的神色顿时改变,表情甚至有些古怪似的,微仰头算作问候。面对苏杭时,较之卿子扬却少了调笑。
“卿子扬……”也许是太多年没认真唤过卿子扬的名字,苏杭出声时竟然有些生疏。
前世要么被那人央求着叫老攻,要么便是更为亲昵的小名,几乎就不曾这么连名带姓过。
停顿半拍,方才继续道:“他在何处?”
话音未落,闻宗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似乎有些调侃般,似笑非笑:“苏兄打听他所为何事?”
言罢,像是很有兴趣继续聊下去,连手中的餐盘都随手撂下,整个人都兴致勃勃,就差没搓手了。
虽然前世与闻宗并没有多少交集,苏杭把一切都归咎于卿子扬太谨慎,将他保护到了可怖的程度。连与熟人谈话都要步步紧跟,更何况长时间的闲谈。
不过,这么做虽然有些极端,但在苏杭的纵容之下,两人确实多年未受外界干扰。
苏杭对于闻宗的八卦不予置评,只是沉默对望。直看得对方毛骨悚然后,闻宗才哂笑着松口。
“为了‘报答’您的恩情,他现在当然在抄清心注咯。”
苏杭自动屏蔽掉前半句话,而是将着重点放在后面。
抄书?卿子扬能有这么乖?
但他没来得及想通,人已经移动到卿子扬居住的庭院之中。与此同时,怀里还揣了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是膳堂的小弟子偷偷塞给他的。
昨夜摸黑来过一次,但其实看不太清。也许是沂文道卿家打点得好,普通弟子通铺的要求并没有在卿子扬身上实施。
因此,他如今也是一人占据一方庭院。
苏杭没着急进入,在窗外倚靠着。如今连进未来道侣的内室都显得偷偷摸摸,观感确实不太好。
是得考虑将道侣之名坐实了。
苏杭心想。
透过窗栏,能模糊看见卿子扬的身影,他正半身俯在案几上,右手捏住狼毫,写写画画着什么。
说他在抄书,苏杭是绝对不会信的,卿子扬就从未循规蹈矩过。更别提这人竟然舍弃用膳的时间,来行这枯燥之事。
于是仙尊故技重施,闷声潜入内室。
可这一次,他便没有初时那般走运了。卿子扬在看到他身影的刹那,手上动作停滞,随即飞快将纸张捏做一团,仅需几秒,便不知扔向何处。
连贯的动作过后,方才掩饰性地起身,咳嗽两声,率先反咬一口:“祖宗,你下次进来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苏杭并不搭理,眼神迅速锁定住桌面。只见檀木桌上摊开着本《清心注》,狼毫也倒在一旁,墨汁飞溅,就是不见所谓的手抄本。
“你又来作甚,这次是想通了?那不如咱们今日就去结拜?”卿子扬上前一步,挡住苏杭的窥探,看上去神情有些紧张。
然而,这个碍事人,却被苏杭轻轻推开,他不顾卿子扬阻拦,弯下身子四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