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瞧他如此紧张一株瑞香的反应,姜芙瞬间冒出了些小情绪,方才他瞧见她哭的时候都还没有这般着急呢!
不过想到从前她见着他冒着滂沱大雨救一株秋茶花的一幕,便知他是个极为珍视花木之人,且他这会儿着急的是她的瑞香而不是旁人的,她也就不同他计较了!
而她等的也就是他这一句话。
“我家中有些不便,不若郎君告诉我郎君所居何处,明日.我让人将花拿过去让郎君细瞧?”姜芙道。
姜芙虽从不曾去了解过沈溯分毫,但她知从前她嫁与他后所住的宅子并非他以往所居之处,如今他定也不会在那宅子里居住,若非如此,如今的他又怎会如个小贩一般在这街头卖花?
如今,她要将从前曾负了他的一一补回来,当其首要之事,便是了解他。
沈溯并未有疑,“出了西城门,沿梁河一路往西走上半个时辰,见着一处园圃,那便是了。”
“敢问郎君如何称呼?郎君且相告,届时替我拿花过去之人若是寻不到郎君所居之处也便于询问不是?”姜芙又问。
沈溯心觉有理,“鄙姓沈,单名一个溯字。”
姜芙抿着笑意,明知故问道:“逆水而行,逆流而上的溯?”
听得自己的名字自姜芙口中道出,沈溯没来由的心跳得忽然有些快,耳根烧得厉害,“正、正是。”
“那……”姜芙转了转手中的绯桃枝,眨了眨眼,“沈郎君可否抬起头让我瞧瞧模样?如此也才更好寻沈郎君,你说是也不是?”
家中不便是假,但瑞香生病是真,她想让他抬起头来将他瞧清楚的情也是真,皆是她为了日后能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去见他。
沈溯万万没想到她竟有这般要求,然而他却也迟迟未有抬起头来。
他早已习惯了低着头,除了在沈洄面前,于谁人面前他都未有抬起过头来。
姜芙偏是见不得他这般低垂着头仿若卑微到尘泥里的模样,从前她只觉厌恶,如今则只有心疼。
身为七尺男儿,却从不曾抬头,若非心中背负极重,又怎会如此?
然而想教他抬起头直面这世间,姜芙自知并非朝夕之事,来日方长,她终会让他走出心中的枷锁,抬起头来。
“沈郎君若是不愿意,那便罢了。”既不能急于一时,姜芙便也未有执意,只又道,“金明池东岸游人如织,沈郎君若到那儿去,这些花必不愁卖。”
但沈溯想也未想便摇了摇头,“这儿便挺好。”
他不习惯去往人多之地,也不配去。
姜芙并未再多言,她深深凝了他一眼,这才终是舍得转身离开。
见着她的绣鞋终是从自己面前离开,紧张得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的沈溯这才觉自己能够舒上气来,他瞧着自己跟前竹篮里的其余几枝绯桃,尔后仿若鬼使神差般缓缓朝姜芙离开的方向抬起头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位娘子,是否就是阿洄曾教他的这首诗里的“伊人”?
而折返的姜芙仍心有不舍,走着走着,她禁不住又转过身,朝沈溯瞧来。
四目相接。
沈溯不想她竟会回头,好似做错了甚么事被人抓了现行似的,面红耳赤着急忙慌地要低下头去,却见姜芙朝他盈盈一笑。
许是从未见过这般姝丽的娘子,又许是从未见过这般俏丽的笑靥,总之,沈溯怔住了,待他回过神时,姜芙已经远去,他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失礼又无礼,很是惭愧懊恼。
而姜芙的这一盈盈笑靥不仅入了他的目,也自此入了他的心,就像一粒绯桃的种子埋进了土壤里,待着雨露的滋养,渐渐生根发芽。
沈溯再瞧自己担来的两竹篮花儿时,忽觉它们较往日更为妍丽,他的心亦是比以往所有日子都要愉悦,他并未多想其原因,只想着今日的花儿能早些卖完,他还要到慈幼局去,他答应了小鹿儿他们今日会去看他们。
至于姜芙,回去的一路心情轻快了不少,又因方才那一回头见着沈溯瞧着她失神的模样而愈发欢喜,少视前路,险撞上迎面而来的一名男子。
她正要往旁让开,还未及抬头,便先听得对方沉声道:“这般欢喜又匆匆,是往何处去?”
姜芙听得这熟悉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见着对方刚毅又阴沉的脸时,她不仅倏地红了眼圈,更是扑进对方怀里,“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