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贺岚只是想装病,但奈何是真病,到了半路就烧的昏了过去。蔡斗把她甩在地上,也丝毫没有觉察。
等到了晋阳,进了都护府。一路上昏昏沉沉,躺在帐子里,周围人来人去,只感觉格外嘈杂,屋内熏着淡香,却混杂着浓重的药味,金针刺穴,只感觉痛的想要再挣扎,却奈何就是醒不过来。
待到烧慢慢退了,有几次人醒了过来,却和之前在悦福客栈一般,没有办法起身,也叫不动任何人,因此在别人眼中,也就成了一直昏迷不曾醒来的模样。
但意识却逐渐清醒,有时候甚至能听到别人的对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以来,在她内心深处深深困扰她的疑惑再次发作起来,那些敏感又繁杂的情绪借机出头。又好多次,她都想干脆死了算了。活着只是拖累那个一直为了她五天五夜不肯去休息的男人罢了。
但是那只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肯撒手,他握的没有用力,却那么不舍。让人感到痛心。
以至于有多少次,贺岚醒过来,希望能看一眼,能对他说一句话,哪怕没有什么用,至少也要安慰安慰他。
贺岚的妈妈是未婚先孕,贺岚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为了生活,不得不爷爷住在一起。爷爷从小教导她学习鬼谷子之说,但却从来不让她用。严令禁止她暴露身份。甚至不让她姓王,而是姓贺。
贺岚对此不无怨怼。
穿越之前,在她因为朋友的事,返回老家,和爷爷进行了最后一次谈话,两个人不愉快的争吵起来,贺岚如此讨厌爷爷始终强调她女孩子身份这一点,甚至希望她找到人入赘,将所学传承下去。
贺岚不可置信的反驳了他,并且下定决心了断一切。
她回到任教的大学,并为死去的朋友解决了麻烦。在朋友的坟前发誓这一辈过的烂透了,下辈子绝不重蹈覆辙。
三个月后,一次意外,贺岚车祸死去,在车祸无可避免发生的那一刻,贺岚无比痛恨自己浑浑噩噩的一生,大声嘲笑了自己。
并且发誓,如有来世,必定要活的轰轰烈烈。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当她穿越大乾,被魏嬷嬷救了,知道自己的身世,贺岚就决定要活下去,前往晋阳,享受人生。
所以,那天晚上,她并不是病发了,而是装的,但是到了途中,车马劳动,她浑浑噩噩发起了高烧。不知不觉就抵达了都护府。
期间整个人昏昏沉沉,当她听到“就算不是今日,就算不是今月,迟早也会……”这番话的时候,她是无动于衷的,但当贺天罡的眼泪落在贺岚的手背上,那种灼热的感觉引发了心脏的共鸣。从来没有父亲,因为母亲未婚先孕生下的她,渴望亲情,渴望他人的爱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别人对她的真心。
这种触动,大约转化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所以,当第六日的清晨,她从梦中醒来,眼前又是纱帐,一片寂静之中,她终于唤了出来:
“来人……”
那微弱的声音贺岚没有指望任何人听到。
“来……”
所以,当她准备着再次呼唤,而纱帐却突然被掀开的时候,她情不自禁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那是一双看似冰冷深沉,实则平和静默的眼睛。
他看着她,带着一种审视和评判,仿佛在对她说,你是谁?你能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然而,在她没来得及进一步窥探他的内心之前,他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不见了。只剩下一头黑色长发半束,眉长入鬓,双目点睛,唇如薄刃,冰冷而俊俏的面孔,和一身广袖白衣。腰间鲜红色玉珏垂下,明黄色的丝线根根精细,看上去贵重而繁复。与他一身简素形成鲜明对比。
奇怪的冷冰冰的帅气的陌生人,这就是贺岚对鸿惊宇的第一印象。
“你醒了,感觉如何?”
他的声音清冽,发人深省,纤长的手指伸出,探了探贺岚的滚烫的额角,又蹙眉道:“看来是不太好了。”
顾不上去问对方的身份,贺岚咧咧干裂的嘴角,气若游丝:“劳驾,水……”
水递上来了,贺岚想要自己使力,却未料,男人突然凑过来,将贺岚抱在怀中,不顾她的惊呼,双手牢牢拦住了她的腰身。眼看贺岚面带惊色,惶然不已,他竟好似奇怪的人是贺岚一般,语带疑惑道:“不喝了吗?”
这这这……
贺岚几乎以为自己烧糊涂了。
古代人都这么……这么开放的吗?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不想承认自己是害羞的贺岚,却又没有力气,无法挣脱,喝了几口水,脸色通红,踹息着问道:“你是谁?我在哪儿?都护……我阿耶呢?魏嬷嬷说我睡一觉醒过来就可以看见他的。”
脑海里飘过那声温和的“春娘”。
贺岚突然注意到男人的体温正如他给别人的感觉,十分冰冷,若不是她看到他正好端端的,用不可揣测的深沉的眼睛盯着她,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但是男人冰冷的体温对现在的她来说正好。可以很好的缓解昏昏沉沉的头脑和身体的疲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