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最后那一刻,这些都消失了,只有心跳声,自己的心跳声。
那时,自己也要死了,那时,也只有“扑通……”
那时,自己为何没有死呢?
不如死了……
死了,籁籁就不会死了吧……
这是刀锋吗?
好近啊,近得好像一条银灰色的细线……
“啊!”
是谁在叫?是谁呢?
鸳鸯呆立不动,死了吧,死了,籁籁也许就不会死了……
金彩大叫一声,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身双手抱住了那贼人跃起的腿脚向后猛拽,将那人拖得摔倒在地。
那人的刀便未及鸳鸯的头脸,只是刀尖仍斜着她的小胸膛划了下去。
鸳鸯呆呆看向自己胸前,衣裳破了开来,露出里面银白色的鲲皮锦来。
她一个激灵,回了神。
这不是那晚,不是车祸,救她的也不是籁籁,是金彩,是她现在的父亲。
那凶徒却在心中暗骂一句“晦气”,不及去看鸳鸯,甚至不及站起来,他伏在地上便侧蜷腰身,就想回头举刀朝脚下的金彩砍去。
“呀!”
鸳鸯醒了神,不及多想,仅凭着本能一个猛扑就抱住了那歹人举刀的胳膊。
只是鸳鸯人小力薄,那人一个甩手就将她甩趴在地上。
然后黑衣凶徒跪起,举刀朝鸳鸯后背猛砍了一下。
好痛啊!
痛得鸳鸯想骂脏话,痛得她想哭着大叫一声“籁籁”。
背上生生挨了一砍刀的鸳鸯像只小虾米一般,佝偻着蜷在了地上。
那黑影踹脚,彻底挣脱了金彩双手的绊附。
他站起身后一脚就将鸳鸯踢翻,待她滚到金彩身边仰面躺在了地上,那凶徒上前一步,在她胸口又猛砍了一刀。
鸳鸯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呃”声,小身子痉挛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啊!啊!啊!”
不远处,金彩家的目睹这一切,喉中发出的喊声已经不似人声。
金彩已经傻了,他呆呆望着冷冽的刀锋上下飞过,一动不敢再动。
翔哥儿则越过蹒跚的姆妈,红着眼“呀呀”地冲鸳鸯跑去。
“放开妹妹!”
翔哥儿怎么也喊不出这句话,可他脑中、心里此刻却像刮着大风暴一般无休止地刮着这句话。
“什么人?”
“放下刀!”
西角门处,刚刚得了贾珠吩咐的李敢带着几个男人,打着灯笼掂着棍棒吆喝着赶来。
那黑影看看地上一动不动的鸳鸯,又看看远处赶来的李敢众人,便再不恋战,转身朝着后街另一头拔脚跑去。
翔哥儿第一个跑到了鸳鸯身边,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妹妹,扭脸又看了看这会儿还木着脸趴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阿爹。
就像被突然抽去了魂儿,翔哥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回头朝不远处的姆妈咧了咧嘴。
他好想哭啊,可是,可是怎么就没有泪?
金彩家的此刻像是被谁钉在了几步开外,等到李敢带人追了上来扶住她,她才没有骨头一般软倒了下去,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女儿,嘴中只“嗬嗬”出着倒气。
这时,四邻街坊陆续有几家开了门,探头询问发生了什么。
“翔,翔哥儿啊……”
一直呆趴着的金彩忽得伸手紧紧拽住了儿子的裤脚,像捞住了救命稻草般,哭喊着儿子的名字。
“阿爹,妹妹死了,妹妹死了嚒?”
翔哥儿也不敢去看鸳鸯,扑到金彩怀里也颤声哭叫起来。
李敢等人半拖半拽着金彩家的围了上来,那妇人呆愣愣看着地上的女儿,口里喃喃:“不怕,我宝丫不怕,有神仙哩,神仙,神仙……”
金彩和翔哥儿搂着,只管哭,俩人都连看鸳鸯一眼都不敢。
“鸳鸯,鸳鸯!”
末了,还是李敢越过众人,俯身轻叫着,随即,又咬牙伸手拍了拍鸳鸯的脸颊。
“疼,籁籁……”
地上那一动不动好像死去的小人儿忽然呻吟了一声。
众人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翔哥儿咬着拳手忙回身来瞅,脸上想惊喜却又不敢。
金彩家的“吁”出一口长气,一把拨开李敢,呼腾一下跪在女儿身边,颤声儿叫她:“宝丫,我宝丫囡……”
众目睽睽下挨了三刀,死得不能再死的鸳鸯,哼哼唧唧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