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伊已没心思计较他的粗暴行径。
急奔一阵,前方回荡刀剑相击的铿锵之音。
烛伊与纪允殊对望一眼,无声无息靠近。
道旁一块空地上,七八十名玉泉山庄门人持械围着二十余名黑衣人,此进彼退,从容不迫。
黑衣人大多招架不住,唯独一肩宽臂粗的蒙面男子,刀法狂炫如风,迅灵如电,连连杀退庄众。
细看此人眉目粗犷,甚为眼熟……竟是曹不破?
烛伊大奇:这家伙为何阴魂不散!
“哪来的贼人!敢与倚梅客联手,挟持我们的新庄主夫人!”玉泉山庄中为首的一名中年人厉声喝问。
曹不破反手横拉一刀,逼开两人,怒道:“在下不识倚梅客,更未见过什么庄主夫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拔刀,讲不讲道理!”
“哼!还狡辩?今儿是我家庄主大喜日子!若非心存歹念,你缘何鬼鬼祟祟夜闯玉泉山!还没胆露脸,一帮蛇鼠之辈!”
曹不破百口莫辩,索性用钢刀说话,一记狠招横劈向对方!
纪允殊静观片刻,见部分庄众大有药力发作的疲软之态,料定双方将趋于势均力敌,遂携烛伊绕道入林。
急掠至待无人处,他突如其来松了手。
烛伊始料未及,差点跌倒,情急之下胡乱拽住他的袖子。
纪允殊目带厌烦,终归没再甩开她。
烛伊站稳后自觉收手,狐疑问道:“那位曹……曹千总也跑玉泉山,是大人引来的?”
“嗯。”
“诱饵,是我?”
纪允殊淡然一笑:“没错,我曾暗地里派人放消息,说你以侍女身份混入送亲队伍,暗示你会等周家表小姐成婚后伺机逃脱……他对你志在必得,加上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铁定坐不住。”
烛伊已明其意:“大人知蓟城官员大多被盛庄主收买,并不可靠;若大肆从别处调动人手,一旦走漏风声,只会打草惊蛇,让玉泉山庄有所防备?”
“对,曹不破不知我所谋,又想偷偷逮你,定然不欲惊动盛风长。但只要他今夜出现在玉泉山,山庄追兵势必怀疑他。两拨人互斗,自然无暇追踪咱们的人。
“这人心狠手辣,还曾试图算计我……手底下的人也蛮横之极,是时候给他们点教训。废物利用也不错。”
试想那人斗志昂扬、胸有成竹而来,殊不知掉进早挖好的坑里,估计打到筋疲力竭,还没搞明何如遭人利用。
烛伊先是莞尔,后念及冯老护卫被此人害死,心中一酸,眼眶渐红。
“大人拿到盛庄主的把柄了?”
“算是吧。”
纪允殊嘴角微扬。
——若非李管事叛变、倚梅客横插一脚,原本大可瞒天过海、全身而退,不过现今收获甚丰,倒不至满盘皆输。
“那我的任务,完成了?”
“至少没失败。”
纪允殊见她妆容掉了大半,但眼波盈盈,含泪带笑……那股烦躁又侵占心间,连声催促:“快!快点跟上!”
烛伊分不清是点穴后经脉闭塞,抑或跳舞前那杯酒的药力发作,只觉左脚力不从心。
她不愿求助趾高气昂的纪将军,咬紧牙关,单足跳了几步。
纪允殊看不下去,停步伸手。
“过来。”
烛伊眨了眨眼:要牵?要扶?要抱?要背?
下一刻,遭他兜住双腿,如扛米袋般甩到肩上。
烛伊头晕眼花,几欲作呕:“纪将军!能不能斯文点!”
纪允殊大步流星,懒得搭话。
烛伊嘟囔:“你我都‘这样’、‘那样’过了,再不济……你搀我回去也成!”
纪允殊恼羞成怒:“什、什么‘这样’‘那样’!少胡说八道!”
“你已主动抱我好几次啦!刚才在洞底还拉我的手,摸来又摸去!”
“我那明明是……!”
适才的赧然窘迫去而复返,如星火燎原,焚烧天地,烤得他脸热心焦,怄得他气血翻涌。
“你!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
烛伊负气道:“我不要脸!只要……你放我下来!”
纪允殊步伐微凝,几欲把她丢开,终究选择加快速度前行。
烛伊被迫倒挂他背上,颠得眼泪横流,忍不住攥拳乱砸他。
——这人半点也不怜香惜玉!
上苍啊!赶紧派个天仙下凡,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