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好自为之吧!”长情咬牙。
看着长情着急离开还带着怒气的背影,娜仁托娅补了一句,道:“希望你我姐妹不要再见了。这里不适合你。”
长情冷笑,“是啊,这里又怎么会适合我……你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有血性、坚强的柔然公主了。”
长情看着这偌大的平城东宫,这里曾经生活过一段日子的宫殿,心情五味陈杂。有人爱这里,愿留在这里,有人却因不愿留在这里而死去。过了四年了,这里仿佛还是没变,变得一直不过是人心罢了。
“姑姑?”
长情回过神,看着面前仅矮了他半个头的穿着华服的男孩,怔住了,她不记得自己何时认了这么一个侄儿?又瞥见了他身边长相秀气的小宫女,疑惑地问:“你……在叫我?”
“姑姑不记得濬儿了?”男孩笑了,笑起来的模样有点可爱,“当年在洛阳时姑姑还一个劲的叫濬儿一定要记得姑姑呢?虽说父亲的良娣长得与姑姑很像,但濬儿就是知道她不是你。”
看着发育得这么快的十一岁男孩,长情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我们濬儿都长这么大了啊……”
“姑姑你跟以前一样好看!”拓跋濬笑着,他牵住了身旁的那个宫女,道:“濬儿知道父亲心中一直有姑姑,濬儿在父亲的书房见过姑姑的画像,你与父亲的感情令人羡慕。想如今濬儿也找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长情表情黯然,原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她不愿将这个残忍的消息亲口告诉面前这个还未长大的男孩,于是顺着他的话道:“那姑姑祝濬儿与你最爱的人相守一辈子,好不好?”她看着那好看的小宫女,问:“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啦?”
女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婢冯淑仪,九岁。”
“好孩子。”长情摸了摸她的长发,意味深长地又道:“这宫里的人不比外头的人自在,你们若真的想在一起,以后定会有人阻拦你们,你在这宫里要学会‘忍’,明白吗?”她也不知道,为何要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上这么多。她也没有想到只是随意的一句提醒,竟成了面前这女孩一生的警句。
冯淑仪眨着眼睛,“婢明白了。”也不知她是真的明白了还是敷衍了这么一句。
长情又想起拓跋晃死前的交代,便将与彼岸弯刀别在一处的自己用惯了的长鞭交给了拓跋濬,嘱托道:“这鞭子与别的不同,它是……一个势力的信物,若日后你遇到了麻烦,就将此鞭示出,去找城南的一家长春医馆,那里有人可以护你。”
远处传来了呼唤拓跋濬的声音:“大皇孙!”
拓跋濬将鞭子藏好,厉声问那个内监道:“何事慌成这幅模样!”
“皇孙恕罪!”那內监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出事了!”
“父亲!?”拓跋濬再也顾不上别的,向拓跋晃的卧室冲去。
冯淑仪眉头一皱,转身欲叫那个姑娘一起离开,却发现身后何时早已没了身影。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小跑着去追拓跋濬了。
公元450年六月底,拓跋晃卒,宗爱一党指责其因忧郁至死,谏言拓跋焘说当下不宜举办丧期,应隐藏丧事,因而丧期推迟了一月。
长情将坛中的酒,一饮而尽,哭丧着脸笑了起来,将空了的酒坛往旁边一搁,对着店小二怒道:“你们这里的酒莫不是都掺了水不成!给我把最好、最烈的酒端上来!”
“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小店也要打烊了……”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劝道。
长情拿出钱袋,掏出了一把碎银子搁在了桌上,道:“本公子有的是钱!”
“是是是……”小二不敢多言,只得一边嘴里嘀咕几句一边乖乖为她去拿酒。
长情倒在桌子上,低低哭了起来。
她滚烫的面颊突然触及到了一只冰凉的手,她抬手抓住了那“冰袋”,往烫的地方贴去,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到了那只手上。
“我来带你回家了……”长生为她理好凌乱的发丝,柔声道。
“我不!我还没喝够呢!”她甩开了他的手,不开心地说。
他却反握住了她的手,道:“长情,你醉了。”
“我没醉!”
他未语,只是将她背在了背上,一步一步出了这酒家。背上的人也未再说什么,他只听见她低低的哭声,她的泪水在他背后湿了一大片。
“长生,其实我知道的,历史没法改变……命都是由天定的……我都知道……”她哭累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话:“我只是……只是有点难过。他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喜欢我,第一个给我那么浪漫告白的人……就像是初恋。初恋你知道吗?就是……就是虽然不是爱,却仍然有那种朦朦胧胧的那种感觉的人……”
“我从没想过那些人会这样一个一个死在我面前……楼兰因我亡了,热娜为了我而死,现在就连拓跋晃死前念念不忘的也是我……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长情突然用力拍了一下长生,道:“你走着走着睡着了?怎么一声不吭啊!”还未等他开口,她又自语道:“我差点忘了,我是话唠嘛,你根本就是个懒人,话都是懒得说的……”
他却忽然说:“命不是由天定的。”
“命不由天定,难不成真的是你的长安殿为所欲为?”长情翻了一个白眼,说着便仰头长叹了一声,却看见了天空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不禁赞叹:“真是美啊……”
“你想上天吗?”长生突然停住了脚步。
长情“噗嗤”笑了起来。
长生放下了她,转身奇怪地看着面前笑得直不起腰的“男子”,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女人果然奇怪,方才还在感秋伤春,如今又是开怀大笑。
长情终于直起了身,面对茫然的长生,她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很多个时代代沟,她当然不会明白她的笑点了。于是,一本正经地问他:“怎么?难不成你还有通天的能力?”
“只要你想去,我就可以陪你。”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长情的心猛地加快跳动起来。
长生:“你……脸怎么了?”
长情捂住了脸:“酒……酒气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