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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唐子畏和秋哥在长洲县外找了一家客栈,今夜是进不了县城了,正好在这县外客栈打听一下。
这客栈里就有农户,告知唐子畏最近是收不到粮的叫他回去吧。
一来现在春天,有粮也是去年的余年,而去年收成不好,余粮显然是不够的,农户都不会卖。
他们隶属于苏州府富甲一方的地方都说收成不好没有余粮了,其他地方可想而知是什么行情。
唐子畏不信苏州府这么多县都说收成不好,也不相信有些人家没有存多的粮食的。
打比方有的人家是上交了税粮不会卖粮的,所以每年余很多粮食,比如唐寅的先生沈周家,吴门沈家就会把税粮上交其余的粮全留着不卖,毕竟沈家有农田许多亩,但又不是靠卖粮为生,粮食仅是用来养活府中长工的。
唐子畏相信整个苏州府像沈家这样的大户也不少,他一定能谋到粮食。
秋哥听客栈的人的说辞后表现的很悲观,夜里和子畏说起要不要回去,子畏摇头:“来都来了,就不会空车回去的。”
唐子畏喂了黑将军几条虫子,打了热水简单洗了澡便睡了,预计明天早上去这附近菜市场逛一逛,再进长洲县先去拜访姑父、去文府看望文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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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长洲县外的菜市场,几家老字号的米粮记秋哥先去打听了一下价格,这一打听和昨日客栈里的人说的也差不多一致。
南直隶应天府现在米粮什么价,长洲县也差不多的价。
二人从菜市场出来后,进城去了。
清晨巳时初刻,唐子畏和秋哥出现在柳家门口。
是唐申、唐竹和表弟柳页来开的门。
唐申和唐竹见了唐子畏疑惑的喊了一声:“兄长?”他俩又看向唐寅身旁的秋哥,喊了一声:“秋哥哥。”
唐子畏是没想到妹妹回长洲县了,因为妹妹之前被祖母接到苏州府去小住了,竟然没回吴门夜来了姑父家中,看来只是近日才回来的。
唐子畏见唐竹养的白白胖胖,想必在苏州府被祖母照料的很好,便也没多问怕把小丫头吓到了。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弟弟唐申的小脑袋,唐申却是更奇怪了,他哥以往从来不会摸他的脑袋的,兄弟二人因为年岁差了好几岁感情算不上亲腻,唐申和秋哥、和同岁的柳页都比和唐寅要亲。
“表兄,我爹不在家。”柳页以为唐子畏是来找他爹的。
唐子畏自然知道姑父不在家,他姑父是跑车拉货的,若是在家这会儿门口一定停着车。
“我来长洲县帮爹买东西,所以来看看你们。”唐子畏是看着唐申说的,唐申“哦”了一声。
唐子畏又看向柳页:“我和秋哥还有事先走了,代我向姑姑问好。”
柳页行礼:“知道了表兄。”
唐子畏和秋哥一走,柳页疑惑的看向唐申:“子惧,你哥怎么向变了一个人,以往他不会这么说话的。”
唐申摇头:“谁知道呢,他以往从来不摸我的头,也从来不会和秋哥哥一起出门。”
唐竹也疑惑的看着长兄走远的身影:以前的长兄可凶了,不会看着她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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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哥驾牛车去长洲县市集一趟,唐子畏则去文府拜访文徵明。
唐子畏在文府门口等了半天,才见文徵明的书童从里头出来。
书童见到是唐寅,惊道:“伯虎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盼来了,您再不来少爷就要去山东了!”
唐子畏一听问道:“怎么回事?”
书童乖张,答道:“您等会儿自个儿问少爷去吧,让少爷跟您说。”
书童快步跑去传话了。
在文府的书房里,唐子畏见到了十三岁的文徵明。
一身月牙白道袍的文徵明,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面容青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文徵明低垂着眉眼,两只白白嫩嫩的手紧张的无处安放:“你再不来,恐怕近年都见不到我了。”
说实话唐子畏没在意他说什么,这会儿注意力全被文徵明这泫然欲泣的样子吸引了。
文徵明文弱、白净、秀气、也憨厚,憨厚到有几分愚钝,正是这几分愚钝,令他娇憨……若小白兔一般,光是看着就让唐寅想欺负他。
文徵明年幼时性子偏怯弱,到八岁还不会说话,附近乡里都晓得此事。
甚至有人觉得文家这个老三可能是个傻儿。只是文徵明的父亲文林从未放弃过他,文林认为这个孩子以后必成大器。
文徵明开始说话,是与唐寅交好以后,也就这两年的事,文徵明与唐寅之间这段友谊三言两语无法倒尽,若说他们性格不合,却又格外的互补。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让江南四大才子中唐寅和文徵明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和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