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门规,门派中弟子下山执行任务不得收受凡人报酬,平日里用度由宗门负责,每月还有一笔灵石作为例银。
她本就穷得叮当响,就指望着例银来填充腰包,没想到一罚就是整年的灵石。
也就是说,未来一整年,自己都只能老老实实当一个穷鬼。
寻机长老扫过二人:“尔等可有异议?”
谈翘答应得有气无力:“弟子没有异议。”
……
从明法堂回到寝殿之中,寻机长老踌躇片刻,自掌中变幻出一方铜镜。
他抬起手,掌心拂开镜面雾气。
镜中倒映出的并非寻机的模样,而是出现一张面如冷玉的脸。
华衣玉冠,男子额头一道若隐若现的银纹,只消看上一眼,寒意几乎就能将人冻住。
即便隔着镜子,也能够感知到他的修为深不可测,远在寻机之上。
寻机长老唤了他一声:“拜见掌门。”
镜中出现之人正是常年闭关的浮望宗掌门琼华道君,他睁开眼,双眸似古井无波,嗓音亦是冷得如同冰凌般:“何事?”
“掌门曾说过,倘若在下弟子凌之有任何异动,都要向您禀告。”寻机长老一五一十,将这几日自谈翘出现后,慕慈的异样说与琼华道君。
琼华道君面上似常年覆着一层霜雪,就连唇瓣也没有血色。
他什么都没说,只在听完寻机的话后道:“吾知道了。”
寻机又问:“掌门,这位名叫谈翘的女子恐有蹊跷,是否需要在下细查?”
“她……”琼华道君眸中终于出现波澜,罕见的迟疑过后,他道,“无需在意。”
“是。”
寻机不疑有他。
.
寅时,满天星斗,一勾弯月发出银冷的光辉。
谈翘痛苦地从床上爬起来,将慕慈咬牙切齿骂了百遍不止。
胡乱盘起发髻,她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谈翘得在此之前将藏书阁扫洒干净。
宗门中无故不得御剑,谈翘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向前走。
夜色茫茫下,隐约可见远山轮廓,山间树影寥寥,斜石小径被漂浮在空中的数盏琉璃灯照亮,灯下花草繁茂,蛩音交织。
草丛中萤火虫流连飞舞,花香馥郁,不知何处传来叮咚泉水声,竹林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一尾薄叶翩飞至谈翘视线中。
如此看来,若不是出了慕慈这等孽障,浮望宗倒真是修仙养老的圣地,难怪修真界的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来。
谈翘心中不无叹息,她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浮在半空中的琉璃灯,想确定它们是不是就这样无所依托地漂着的。
“这琉璃灯以鲛油为烛,每一盏又被注入灵力,是以才会漂浮起来。”
谈翘回过头:“施烟师姐。”
“嗯。”施烟走到她身旁,“师妹这是去藏书阁了?”
谈翘难为情地应了声。
“走吧。”施烟笑笑,“一起去。”
谈翘原以为施烟只是顺路,没想到到了之后,她拿起抹布,从离门最近的书架开始擦拭。
谈翘忙道:“不劳烦师姐了,我自己来就行。”
“既然你唤我一声师姐,我岂有束手旁观之理。”施烟道,“师妹不必客气,扫洒藏书阁不许动用法力,书阁足足高九层,你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她说得不无道理,谈翘不再客气:“那就有劳师姐。”
施烟帮忙擦书架,谈翘便拿起扫帚,径直上楼,从最高那一层扫起。
绕过高过头顶的书架,谈翘正巧走到窗边,一道身影不经意撞入眼帘。
向外推开的格窗算不上宽敞,他躺在那里,膝盖微屈,背倚着窗框,并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少年一袭束袖白袍,乌黑长发用一根素色发带束成马尾。白净修长的指间执着一本翻开的书,堪堪遮住脸,只露出棱角凌厉的下颌线。
就算对方没露脸,谈翘也一眼认出这是慕慈。
她看了一眼手中扫帚,正思忖着能不能用这玩意儿将他从窗口戳下去时,原本浅寐的慕慈陡然睁开眼,他侧过头来。
四目相对,谈翘皮笑肉不笑:“师兄还不去扫山门吗?再晚会儿,天就快要亮了。”
见她这般冥顽不灵的模样,慕慈眉心微皱:“与尔无关。”
说罢,他长腿跨过窗槛,脚尖在瓦片上一点,消失在了藏书阁中。
檐角灯影摇曳,檐牙低处花萼相辉,挂在阁楼角的铜铃被风拂过,叮咚清脆作响。
若不是一片落下粉白的桃花瓣落到窗槛上,谈翘几乎要以为,方才所见不过是她的幻觉。
谈翘嘁了一声,瞧见临窗的方桌上还放着慕慈翻过的书。
她走过去正要将其放回书架,书页蓦地被清风翻动,谈翘瞥见其中一行字,眼中的漫不经心顿时化作惊喜:“燃灯舍利塔!”
正是她渡天劫需要的法器,这本书上居然有记载。
谈翘顾不得其他的,忙捧着这本无名之书仔仔细细看下去。
书上关于秘境中燃灯舍利塔的记载,比她想象中还要详密周到。
作书者是浮望宗多年前一位师兄,据他所言,他曾在秘境中撞见过燃灯舍利塔,塔顶舍利光华曜曜,堪与明月争辉。
可如此数十丈之高的宝塔,他是在不知如何能将其收为己用,只得抱憾而返。
不过这位师兄很是大方,提笔记下他误打误撞见到燃灯舍利塔的过程,希望后世之辈能有所参考。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谈翘将这本书收入囊中,想到自己离顺利渡过天劫更近一步,她扫起地来都更加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