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了眼,只看到一片猩红。
带着腥臭味的血和羊水阻碍了视线,我用尽全力扯断脐带,从只剩下/半截身体的母体里爬出来,四面打量。
不远处开满白色花朵的草地上躺倒着一条巨蛇的尸体,血盆大口里还衔着女人血淋淋的半截手臂——说它是蛇,其实并不恰当,哪有既身披鳞甲,又长了绒毛和胸鳍的蛇。
盘旋在空中的生物和周围的植物也是闻所未闻,这个世界似乎万事皆不再以常理度之。
“哦呀哦呀,这里还有一个孩子。”
就在我望着一尘不染的湛蓝天空发呆的时候,后方传来了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
一个身穿黑色礼装似的铠甲、面部被中间有紫色竖条纹的黑色面具遮挡,脖子上挂着白色饰品的男人朝这边走来,用他那双戴着黑手套的手抱起了回头看他的我,将我举过头顶,被面具遮挡住的脸看不见任何表情。
我没有挣扎,而是仔细打量地面前的男人,看清楚了他颈间的饰品。是一个颜色惨白似人骨、形状类似一对合拢的手的物件,似乎是某种乐器?
小臂上的装置,是用来发射弹药的?那背上类似氧气罐的设备,又是什么呢?
“老大,我已经搜查过一遍了,这片区域没有幸存的祈手。”
又一个同样身穿黑色铠甲、戴着黑色头盔,只是面具上的条纹为蓝色、形状较为不同,脖子上用黑色的细绳挂着一样黑色饰品的男人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那半具尸体,惊讶道,“是自己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吗?有点了不起啊。”
“不过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带一个婴儿上路会很麻烦吧。况且小孩子的身体承受不住深渊的诅咒,多半会在运输中变成残次品,还是拆掉好了。”
深渊?诅咒?
我捕捉到了关键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折射不出一丝光亮的金属面具。
对方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可是受深渊的祝福才活下来的孩子,看,她是多么美丽啊。”
——一个,刚出生、满身血污的婴儿,为什么可以用“美丽”来形容?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是奥罗拉,意思是‘极光’。”他的声音柔和了些许,像一位真正的父亲那样拥我入怀,温柔地说道,“我是你的爸爸哦,奥罗拉。”
……爸爸。
我回抱住了他。
……
被这个世界的人们尊称为“黎明卿”,代号“崭新之波多尔多”的白笛,是我的爸爸。
就和上个世界以忍者为主导一样,这个世界以探窟家为主导。
1900多年前,人类已经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探索完毕,除了在南海孤岛上的一个直径约1000米、名为“阿比斯”的巨大垂直深渊。
为了探索深渊的奥秘,从中获取各种不知由来的珍贵遗物(深渊中超乎常理的物品),全世界的探险家都向这里涌来,因此深渊的入口边缘逐渐形成了城镇。
而这些来挑战深渊的探险家,也由此获得了“探窟家”的专属称呼。每一位探窟家都会在颈间系挂上各自的“笛”(代表探窟家的等级),由低到高分为持铃生、赤笛、苍笛、月笛、黑笛、白笛。其中,能达到白笛的探窟家屈指可数,实力深不可测,被人们冠以尊称。
包括黎明卿在内,已知的白笛不过歼灭卿(歼灭之莱莎)、不动卿(不动如山奥森)、神秘卿(神秘之斯拉乔)、先导卿(天选之瓦库那)五位。
已经认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的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成为一名白笛。
并非我好高骛远,而是爸爸的助手及普遍是黑笛的探险队成员(又统称为“祈手”)古艾拉在教我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字和语言时曾告诉过我,我能完好无损地到达位于深渊第五层的前线基地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深渊无疑是危险的,除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原生生物,还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诅咒,越是到达阿比斯的深处,承受的深渊力场越重,返回也就越困难。
我觉得这种抽象的诅咒可以用水压来形容:深渊里充斥着诅咒,就像一个容器里装满了水,因为水具有流动性,对自身内部和容器周围都有压力,而水的流动性又由重力作用产生,水的重量的压力总是垂直于接触面,所以水越深则压强越大。从深渊返回地面,相当于潜水艇上浮,会在上升时受到水的阻力。
古艾拉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假装听得很认真,等我说完就把话题拉到了他熟悉的领域。
深渊一共有七层。从深渊第一层的“阿比斯之渊”返回,只会有轻微的晕眩和呕吐感。从第二层“诱惑之森”返回,不仅头痛和呕吐感会加重,还会伴随着末梢神经麻痹(手指、脚趾末端的麻木,痛觉迟缓)。
从第三层“大断层”返回,感官衰退的同时会产生幻听和幻视。从第四层“巨人之杯”返回,会浑身剧烈疼痛、七窍流血。(我是在这一层的“不屈花园”里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