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去那厮家中饮酒(收钱)!此刻一定在家里灌黄汤!这惫赖货顶了天了!竟敢找翰林院霉头!”
说这话时,他脸上有种祸水东引、落井下石的欢喜雀跃,这些小人物总是如此,只要倒霉的不是自己,他们便异常踊跃,乐见其成!
白靖文不想看他展示人性,说道:“别废话,赶紧带路。”
秘书郎点头哈腰到前边领路,裴纶靠过来问白靖文:“其他人呢?”
白靖文走出门外,头也不回,说道:“让他们都回去,其他无关人等也散了。”
裴纶看着白靖文的背影,肯定道:“够自信!”
随即真让大理寺那些仵作、差役都散了,并传命把外面那些翰林院的官员都放了。
如此,跟随白靖文去找那个杂役的就只有萧庆宁、上官妙云和裴纶,当然,赵会和刑部、都察院的两位官员也一起跟过来,只不过刑部侍郎大人依旧在后面阴阳怪气:“折腾大半日,如此大费周章就抓个捕鼠的杂役,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那位都察院的御史大人负责监察办案,他的主业是上奏弹劾,便跟刑部侍郎相互呼应,说道:“如此草率办案,若是放纵了真凶,本官的折子明日便会递到御前!”
赵会倒是心如明镜之人,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表态,而且萧庆宁也在场,萧庆宁是偏于查清真相洗清放火烧翰林院嫁祸给白靖文的嫌疑的,赵会作为宣和帝御下第一宦官,不能不考虑长公主的感受。
“两位大人且慎言,慎言。”
赵会平平淡淡“劝”了一句,刑部和都察院的两位官员当即噤声,其实他们能做到刑部和都察院数得上号的官员,智商和情商绝不像话语中表现出来的那样感人,他们处处针对白靖文,不过是要奉承赵会而已,表明他们认可赵会才是主审,赵会既然发话,他们便暂时偃旗息鼓,叫上几个差役护卫一起跟了上去。
没了聒噪,赶路自然快些,这个秘书郎又轻车熟路,他们从翰林院正门出去之后到东长安街,往东直走不停,一直到崇文门里街路口然后再右转,往南走,拐进一条“船板巷”。
顾名思义,这条船板巷有造船厂,经过泡子河连通南来北往的大运河,住的多是些底层市井小民,这种地方潮湿肮脏,极易生虫养鼠,那么防治蛇虫鼠蚁的杂役把家安置在这条巷子就可以理解为方便接生意。
此时已完全入了夜,外街尚好,街市店铺灯火幢幢,巷子里边却是一片晦暗,古人照明用的多是油灯和蜡烛,这些东西都是消耗品,费钱,一般人家能省则省,就算在京城,万家灯火的盛况也不是随便能看到的,这条船板巷住的是多是穷人,也就没多少户人家彻夜点灯。
故此,白靖文等人打起灯笼,在秘书郎的带领下走进这条船板巷。
巷子主道相对宽敞,可一旦拐进那些七转八折的岔路就开始不好走了,有的甚至仅能容一两人通行,还好这个时间行人不多,偶尔遇到一两个迎面挡路的,也被裴纶以大理寺办案为由头吓回去了。
一阵周折,他们来到一栋小屋外头。
里边什么环境暂不得而知,只见门口贴了一副“对联”。
上联:蛇虫鼠蚁药到病除
下脸:鸡鸭犬彘六畜兴旺
横批:丰年足食
除此之外,门头还挂着一面黄旗,上面写“祖传除害”。
很形象,一眼可知这户人家从事什么职业。
白靖文看了一圈房子周边的情况,确认无虞后吩咐秘书郎:“叫人开门。”
秘书郎会意,白靖文等人分左右散开让出位置,秘书郎正了正衣领,走到门前,忽然趾高气扬呐喊起来:“张老三!张老三!”
他边喊边用拳头“哐哐”砸门,“再不开门,我把翰林院的活儿让给赵老四干!张老——”
话到一半,大门嘭一下自己打开了。
秘书郎在这家吃白食惯了,也不觉得奇怪,也不等主人家出来开门,举着灯笼走进去。
啪嗒一声,他踩到了“水坑”。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来过这么多次,大门口可从没有水坑这种东西。
他抽起脚,压低灯笼照着看——
浓稠的血丝粘在他的鞋底,牵着地面藕断丝连,他再定眼一看!
地上分明是一滩红黑色的血!
他吓得胆战心惊,回魂似的把脚缩回去,这时。
一只血手从地面的暗处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腕。
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恳求道:
“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秘书郎肝胆俱裂,但他来不及呐喊了,因为房子里先传来极为凄厉的嘶嚎。
“别杀孩子!别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