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妙云迅速转到一个铜炉旁,火折子一吹,当场把目录烧了。
裴纶大惊失色,赶忙喝止:“阿云!长公主,这不妥!这——!”
白靖文却不为所动,他甚至有几分窃喜,萧庆宁如此举动,反而说明他查到了关键所在!
他说:“你不烧还好,这一烧我可以完全确定问题出在幽州布政使身上。”
萧庆宁回道:“对,所以你可以走了。”
白靖文与她眼神对视,针锋相对道:“你烧了也没用,翰林院那边有底本,我自己也背得出来,我不管你为什么忽然变卦,你越是这样我越要查,往后我什么也不干,直到把这件事查到水落石出。”
萧庆宁没表态,那对童男童女和上官妙云瞬间变了脸色,上官妙云出言呵斥:“姓白的!你也不瞅瞅自己跟谁说话!给你狗胆了敢在这撒野!”
裴纶眼见不妙,正待从中调和,萧庆宁摆了摆手让上官妙云别说话,她自己先说道:“这件事跟你已经没有关系,只要回翰林院好好读你的圣贤书,不会有人再找你的麻烦。”
白靖文皱眉:“所以你是在跟我提交易?我放弃追查这件事换自己一份平安?”
萧庆宁:“你觉得是就是。”
白靖文脱口而出:“你当我是为了自己?你别忘了,那对母女是你带回来的,她们现在就在你府里!”
萧庆宁:“……”
白靖文:“死的那个是杂役吗?是那妇人的丈夫,是那女孩的父亲,人命能交易吗?你当你们内务库做买卖?”
白靖文说的倒不是大话空话,也不是什么口号,这是他一贯坚定的信念,真相不能妥协,人命不能交易,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比裴纶还要胜出一筹,现在说出来自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压倒人的气势,萧庆宁金枝玉叶,她自小享受皇族特权惯了,虽然比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公平”得多,知道同情穷苦、收留穷人,但受限于身份和时代,还没有达到白靖文这种在法理上也坚持“众生平等”的程度,还好她不是一般人,白靖文这番话的确刺耳,她却是听了进去。
“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等这阵风头过了我自会给你答复。”
萧庆宁语气有所缓和,不过她绝不是服软,而是继续说道:“我话到这个份上,如果你还执意要查,我会让人阻止你。”
白靖文想了想,说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
萧庆宁:“说。”
白靖文:“这些年宫里给幽州布政使的东西是什么?”
萧庆宁:“……”
白靖文:“内务库在你手里,赵会都得从你这里要东西,你别说不知道。”
萧庆宁心知白靖文对她和内务库、司礼监、宫里的关系已有了解,经过这几日相处,她更知道白靖文并非易与,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发,略作思忖,还是说道:“盐铁居多。”
“盐铁?!”
白靖文尚未表态,一旁的裴纶先问了出来,白靖文也是蹙眉不解,朝廷对臣下的封赏给盐铁算怎么回事?
盐铁历来都是官府掌控,户部那边的税收,很大一部分便来自所谓的盐铁之利,那个秘书郎都说了,朝廷奖赏军功一般是给爵位、田产、绸布等等东西,再直接点给银钱也说得过去,现在奖赏盐铁就是不伦不类,关键还一给就是六七年,都给同一个人,哪朝哪代都没有这种成例。
萧庆宁却不会给他们更多答案了,她说:“你们可以走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白靖文一脸凝肃道:“我刚才骗你的,知道是盐铁我更要查,我对你食言了。”
萧庆宁:“……”
上官妙云:“???”
裴纶:“!!!”
那对男女童子则是一脸茫然,因为在他们这些古人看来,诚信是立人之本,尾生抱柱,君子一诺,那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更何况白靖文是苦读圣贤书的状元郎,仁义礼智信是儒家五常,他怎能堂而皇之出尔反尔?!
当然,白靖文也并非没有“羞耻心”,毕竟耍赖不是他的特质,他只好强词夺理解释了一句:“真相比我的信誉重要,两者择其一,我选前一个,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接受。”
萧庆宁瞪着他,说不上愠怒或是其他什么情绪,只崩出一个字:“滚!”
白靖文转身就走,裴纶反应过来,一边给萧庆宁和上官妙云道歉,一边追出去,追上白靖文,裴纶先是欣喜,说道:“妙啊辨非兄!从长公主这里套话,你是第一个!”
随即又换了担忧的语气,问道:“但这么做会不会不合规矩?”
白靖文:“案子查不下去,真相没法昭彰,还管规矩不规矩?”
裴纶:“可那是长公主,她以后不会再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