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顾柠西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她拉着箱子,推了他一把:“让一下谢谢。我主动走,用不着您亲自来把我扫地出门,晚了就没出租车了。”
徐筠在她后面,凝眸看着她:“我没说要把你扫地出门。”
顾柠西:“哦,是我自己要走。”
她说,“是我要走,不在你这受气。”
她迈着小碎步,在行李箱上打了个蝴蝶结。
就在她斗志昂扬准备离开时,胃里又一阵痛感袭来。
她忽然蹲下身,捂住腹部,小脸霎时间一片惨白。
完了,光顾着激动。
今天又忘记吃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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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柠西卧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暖水袋,额头满是虚汗。
几绺发丝不听话地贴着脸颊,像是大病了一场。
按理来讲,她应该吃点有清淡营养的。
但是她不想吃,只想吐,病恹恹地趴在枕头上。
离家计划就此作罢。
她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幽怨地看向房间里的徐筠。
“我觉得胃里面好像有块石头一样……”她拉下面子,忍痛道:“能不能先帮我把药拿过来。”
徐筠还没走。
顾柠西只好解释:“昨天胃疼,请假回家了。”
她睫毛浓密潮湿,略带破碎的脆弱,小脸绞痛到惨白。
疼到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
现在再来求人,挺屈辱的。
徐筠顿了顿,坐回到她原来的书桌前,往她的书包里探了探。
一大包药丸,被随意地包裹在塑料袋里。
他把袋子拆开,然后像剥糖纸一样,把药丸按照用量配好。
徐筠看了会儿说明书,便迈着长腿下了楼。
“等一下。”顾柠西弱弱道,“还有热水。”
她需要喝药的热水。徐筠怎么可以好事做一半就走,这也太不是人了。
但他听都没听,还是走了。
顾柠西气到发抖。
缓了一会儿,打算自己扶着墙下去接杯水喝。
她还没下床,房门再次被推开。
徐筠带回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顾柠西睁大眼睛,这是干什么?
徐筠面无表情,捏着小碗的指尖微微发白,递到她面前:“不可空腹服药。”
顾柠西连忙敛起埋怨的心思,接过了温热的碗,表情带了一丝愧疚。
原来他是看了说明书,去厨房煮了粥。
简单的清水煮米,不放任何作料,隐约飘着几根青菜。看起来毫无食欲。
难为他了,不会做饭,还被迫展示了一把欠佳的厨艺。
“喝粥。”他惜字如金,又把一杯温水放下,“然后,吃药。”
顾柠西的手很冷,分不清是冻的还是痛的。胃里翻腾着,搅动着,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甚至有点想吐。
她还是不想吃。
倒不是和他作对,而是真的没有胃口。
“今天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他又道。
他觉得这样或许能让她高兴一点。毕竟不用再补作业了。
可是顾柠西高兴不起来。
徐筠不会照顾人,连说的话都很生硬,毫无安抚的效果。
顾柠西只觉无奈。
生理上的痛是忽视不了的,学个习,反倒先把自己身体搞坏了。
护士说的没毛病,她今天得不偿失了。
“谢谢。”她一时踌躇,思考了一下,又道,“其实,刚刚我说自己要走,都是气话,你不要生气。”
“医生说了,你以后不能再吃安眠药了,容易产生依赖,对你的大脑也有损伤。”她率先冷静下来,理清了思路。
“我也不是故意要藏你的药。我害怕你哪天再突然离我而去……就再也没人管我的事情了。”她垂眸叹道。
顾柠西紧抿着唇,把碗放到一边,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的边角。
空气里又升起淡淡的玫瑰香,有点好闻。
徐筠亲自照顾人,换做以前,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现在,胃酸不住翻涌。她反而为难。怕自己吃了东西,会吐得满地都是,拂了他的面子。
思前想后,她决定还是坚守防线,宁愿先饿着。
徐筠站在离她两米远的距离处,怔怔地看了她一眼。
许久,冷漠的视线移向别处。
“喝药。”
顾柠西有点抵触地皱了皱眉。
她摇头,整个人钻进被窝里,掩耳盗铃般把自己彻底与外界隔绝。
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似的。
“我等会再喝。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徐筠的视线落在床上鼓起的一团。
“你知道徐若川生前最讨厌什么样的小孩吗?”
他凝眸,细细端详起桌上的黑白遗照,继续道:“他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
顾柠西掀开被子,伶牙俐齿地回嘴。
“要不听话也是你最不听话,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被他罚得最多。叔叔对我最好了,一次都没有训过我。”
“难道不罚你就是爱你?”徐筠脸上只是漠然,一双无波的眸子对她施舍出几分少见的同情。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对你溺爱得毫无理由、毫无原则?”
顾柠西重新缩回被子里,死死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她不想听,一切可能动摇她信仰的话,她都不想听。
可惜他的声音已经从指缝穿透进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的。”
即便他什么也没说,有时候,一个没有答案的问句,便足以动摇长久以来建造起来的信任。
过分的溺爱,等同于迫害。
顾柠西还是很抗拒,不肯起来喝粥。
徐筠眸色暗了暗,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日光透过纱窗,像是夜里江面波光粼粼的月影,浮动在他的侧脸上。如玉的皮肤上笼起淡淡的光泽。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有些事情,提个警钟就足够了。
“如果今天换做是徐若川坐在这里,看见你这副样子,一定会对你失望透顶。”他换了个方式,“而我,也会因没有照顾好你而受罚。到最后我们两败俱伤,还是要他亲自喂你吃药。”
徐筠把桌子上的黑白遗像摆正,让徐若川那张冷肃脸正对着她的床,“抬头。他在看你。”
虽然她看不到,但是凉凉的言语却足够让她体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