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此刻却已满脸虚汗,甫一跪下便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双手紧紧地攥着裙角,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额间已渗出汗来。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她想到了刚才傅芸喂给自己的那碗药……
只是没等她细想,一把扇子已递到她面前。徐承卿像挑捡货物般,用扇柄挑起她的下巴,动作透着几分轻慢。
青栀被迫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虽极力克制,可那目若秋水的眼里还是盛满了薄雾。
被抄家那一日她忍着没哭,被卖入云韶坊时她也不曾流泪。可眼下看到徐承卿眼中的轻慢时,她却几乎滚出泪来。
曾与她两心相悦的翩翩男子,终究是不在了。
香姨站在一旁看着青栀朱唇皓齿惊鸿绝艳的容颜,想着这男人必定会怜惜她几分。可不料男人满脸不在意,凤眸微挑扇柄轻敲美人下颌,一开口便语带凉薄:“还不愿意?事到如今你还有得选?”
说罢他抬扇一指,目光透过二楼的围栏,在底下大厅里那些男人的脸上逡巡了一番。
青栀顺着他的折扇望去,底下群狼环伺,那些男人都露出急色鬼般的神情,眼里赤/裸裸的贪婪和渴望毫不掩饰。
她来云韶坊半年,对这种眼神早已熟悉。那是恶狼即将扑向猎物时的凶狠眼神。
青栀想起曾在夜里听到的坊里女子痛苦的哀嚎声,不由身子一凛,一张小脸瞬间吓得惨白。
徐承卿已然凑了上来,带起一股熟悉的琥珀雪松香气。就听他在她耳边轻哂道:“跟我,还是跟他们?你自己选。”
那声音极具压迫感,令青栀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两下,当下死死地咬住泛白的嘴唇。
香姨像是怕她使性子坏了好事,忍不住接嘴道:“能跟着爷是她天大的福气,我这就让她侍候爷饮酒……”
话未说完就被徐承卿抬手打断。
“她这个样子,如何斟酒?”
香姨讪笑道:“这位爷莫怪,这事儿是个误会……您放心,这软筋散药力散得快,您再听两首曲子便万事大吉了。”
“就只下了软筋散?”
徐承卿说着用扇柄滑过青栀嫩白的脖颈,从下巴一路拂到锁骨处,轻柔的动作却激起了女子不受控制地轻颤。
若非青栀狠狠咬住了唇,那声轻哼便要控制不住溢出口来。
“这这这……”
香姨也看得有点傻眼,她在烟花柳巷多年,此刻也瞧出青栀的不对劲来。这、这显然是叫人下了药。
谁这么大胆背着她做这种事!
倒不是香姨不屑用这东西,青楼里面这也是常事,别说下药,就是弄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但这也得客人愿意才行。看这位爷这意思,只怕是不乐意的。这可如何是好?
香姨丰满的身子一颤:“奴家马上去寻解药来。”
说罢又问青栀:“你这吃的是什么药?”
青栀此刻却已说不出话来,艰难地摇了摇头,虚汗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到了地上。
香姨一时犯了难,却见徐承卿指了指一旁跪着的傅芸,道:“不如问问她?”
所有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傅芸,浓艳的脸上瞬间惨白一片。她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看出破绽的,难道是她方才面上的得意神色过于明显了?
“爷、爷说笑了,奴家怎么会知道……”
傅芸颤声回了一句,话未说完就被徐承卿打断:“说还是不说,我只问你最后一遍。”
那语气里透露的不屑刺痛了傅芸的心,令她想起了从前。
那些男人对她和对青栀永远有着天壤之别。她因家势衰微不得不与五品小官家的庶子说亲时,青栀却整日出入公主府风光无两,甚至隐隐传出肃亲王殿下有意纳她为妃的传闻。
如今到了云韶坊还是如此,青栀的一夜能值一万两黄金,而她只配被人冷眼相待。
她不甘心,哪怕已沦落至此,她依旧不甘心。
于是傅芸难得强硬地咬牙道:“奴家不知爷说的什么,奴家真的没有……”
“林寒!”徐承卿显然已失了耐心,没再看傅芸一眼,只叫过了身边的护卫。
林寒上前行礼,为免暴露徐承卿的身份特意换了个称呼:“主子有何吩咐?”
“发卖了。”
轻飘飘一句话,便决定了傅芸的生死。是了,这便是她认识的徐承卿,青栀心里想着。
他这个人从来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雅间内鸦雀无声,除了徐承卿外其余人都呼吸都淡了几分。
如遭五雷轰顶,傅芸整个人呆愣当场,想要求情话还未出口嘴已被人堵住,三两下就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香姨吓得满脸冷汗不敢说一句阻拦的话,眼见着徐承卿即将负手而去,这才忍不住上前追问:“这、这位爷,那青栀怎么办?”
徐承卿回头扫了一眼青栀,只见她整个人抖得如风中的落叶,面色即潮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手紧紧地摁在起伏的胸口,显然已是快要承受不住药力。
一丝阴霾从徐承卿的眼中闪过,想起昨夜她决绝的拒绝,不由淡声道:“自己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