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这种药可不是那么好熬的。
香姨几乎瞬间变了脸色。
徐承卿却毫不在意,绯色锦袍的下摆一晃,转身便要走。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玉白小手,攥住了下摆的一角。
“殿、殿下……”
青栀已是句不成句,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即便如此她的手还是紧紧捏着对方的衣角,满眼渴求。
她在求他!
徐承卿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眼底的异样一闪而过,转瞬又恢复如常。
不知为何,她颤着声音唤自己时的模样,像是在梦里见过。可他的梦里又怎么会有一个尚书之女的身影?
从前的他向来是不近女色的,断不会与她有任何纠葛。更何况他还抄了陆家,她心里定是极恨他,否则昨夜她也不会想拔簪行刺他。
想不到今日她竟会变得如此卑微,可见这药下得有多狠,足以令人失去心智。
徐承卿不由又看了眼方才傅芸被拖走的方向。
他自然知道那个女人,陆傅两家是世交,两人只怕交情匪浅。只是人心难测,入了这教坊司是个人都有可能变成恶鬼。
只有陆青栀这种天真的人,才会信什么姐妹情深。
家破人亡,还不够她学乖吗?
青栀此刻却已是忍耐到了极限,身体里犹如有烈火在焚烧,令她痛苦地蜷成一团。明明神智已然不清,却依旧紧紧攥着徐承卿的衣角,布满潮红的莹白小脸上汗水不停滴落,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咬碎。
青栀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她得求他,必须得求他,否则今晚她便会堕落成这世间最令人不耻的女人,万劫不复。
深深的恐惧夹杂着绝望,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她这模样实在惹人心疼,连刚踏进雅间的李爷都有点看不下去,犹豫了许久还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开口道:“这位爷……”
话未说完便被徐承卿瞥了一眼,吓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这人远不像面上看起来那般斯文俊秀,那双凌厉的眼睛他只在行兵打仗之人的脸上见过。饶是李爷见识甚广,被他一瞪也是招架不住。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一尊大佛,难不成是京城来的?
最近圣上南巡到了金陵城,这城里多了许多富贵的生面孔。这一位又跟顾家交好。李爷越想心里越没底,干脆闭嘴不言。
徐承卿却无所顾忌,斜晲了他一眼懒懒发问:“怎么,你有话说?”
这下李爷倒不得不说了,他战战兢兢抹一把冷汗,字斟句酌道:“这、这个,有些药若是长时间不解,只怕……于身子无益。”
说罢又看向香姨,手在身侧冲对方打了个手势。香姨赶紧接话道:“是是,都说是药三分毒,若是熬出个好歹来……”
熬坏了这位爷拍拍屁股走人,她这云韶坊可就亏大了。
香姨的话终于令徐承卿有了几分反应,他一面用扇子轻敲掌心,一面转头去看李爷。后者叫他看得心里发毛,讪笑道:“不是小的不想给,实在是不知道她吃了什么药……”
“那不如问问他?”
徐承卿又拿扇子点了点已被绑成五花大肉粽押进雅间跪在地上的冯德兴。这位冯公子今日算是栽了大跟头,手下的人被踹下二楼不说,自己也出了个大丑。
他气得白眼乱翻,偏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眼前的男人既凶且狠,说出来的话跟拿刀剜他心似的。
“你若连这都不知道,那也不必留了,不如今晚就拖出去喂狗?”
冯德兴大惊,立马磕头求饶:“知、知道,我知道!”
“哦,那你说说。”
冯德兴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活命拼了命地在空气里乱嗅。那药经过长时间的发散已然充盈了整间屋子,不必凑近也能闻到那浓郁到近乎让人上头的味道。
冯德兴不受控制地抖了下/身子,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这丝丝缕缕香气缠绕。惊得他重重摇了摇头,才算恢复几分心智。
这个傅芸够狠的啊,亏他游走花丛这么些年,狠辣的手段竟还比不得一个女人。
到底还是青栀这张脸实在太叫人嫉恨了。
冯德兴深吸口气总算找着自己的魂儿,随后咬牙道:“这、这是西域来的药,只要你放了我,我就给你解药。”
徐承卿漫不经心点头,手里的折扇随意朝门口一指,立马就有人给冯德兴松绑。他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出了雅间,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屋内旖旎的光景,心里啧啧稀奇。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样的美色竟不亲自享受,还找什么解药。
他自己替她解了不是更好吗?
正这么想着,徐承卿的眼风已然扫了过来。吓得冯德兴一缩肥厚的脖子,赶紧闪人。
雅间内徐承卿走回桌边,一撩袍摆重新坐了下来。他端起桌上的万花锦绣杯抿了口酒,一面晃动着杯中的美酒,一面重新看向趴在地上的青栀。
他知道,无论是他的耐心还是青栀的忍耐力,都已到达了极致。
很快冯德兴去而复返,刚将一个小小的锦盒放到徐承卿手中,就又被人拖了出去。后者打开盒子一看,内里躺了一颗青黑色的药丸。
他重新去看青栀,薄唇微启淡声道:“想要吗?”
青栀艰难地睁开眼睛,一看到盒里的药丸便不自觉地伸出手来。却听“啪”地一声响,徐承卿又把盒子盖上了。
这意思青栀再清楚不过,他是要讨回昨夜在她这里受到的委屈。
这是对她昨夜拒绝他做出的惩罚。
那一刻,青栀最后的一点理智也烟消云散。她紧盯着对方拿解药的那只手,仿佛溺水之人见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却也知道必定是极难出口的话。
从前的她即便流落风尘,也从未想过用这种姿态示人。
可现在她却被徐承卿生生逼成了这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