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温蔷回家的时候,在院子里又见到了纪霖深,他又来帮他母亲。
他那时候不过高中年纪,却像比一般大人还要沉稳,干活非常利落高效。而且他很聪明,常常能想到熟练的工人都无法想到的方案,解决了院子里大大小小很多问题。
温家不能雇佣童工,但时常会多给纪母打一份钱,心照不宣地将纪霖深的那份也算进去。
关于纪霖深的父亲,温蔷听父母偶尔提起,只说“走了”。
那时的她,不知道走了是指离家出走还是过世了。但从她对纪霖深有印象起,好像就没见过他父亲露面。
一直都是他和他母亲。
纪母已经在温家做了两三年的花匠了。本来招聘的时候看是一位女性,温母有些犹豫的,不知道对方能不能胜任,但最终还是被说服了试试看。
实际上纪母的工作能力很强,她将温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年四季种植了不同的植株,岁岁年年繁花似锦、景色各异。
温蔷最喜欢蔷薇花,纪母就在院子外围种植了一长溜,让她每次路过都能看见。
每逢夏日,蔷薇花开正盛,绿荫浓长。满架蔷薇一院香,温蔷正是在自家院子里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诗的妙处。
这次温蔷看到纪霖深的时候,脚步下意识慢了两拍。第一反应是,他该不会是来告状的吧?
但她想了想,纪霖深从来不会进别墅宅子,从来都只在院子里忙碌,那么他应该没有机会去给她父母告她偷吃辣条的。
这样想着,她放心下来,视线他身上收回。忽然注意到,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淡粉色的花朵儿迎风绽放,嫩绿的枝条被微风吹得摇曳。
温蔷又惊又喜,直接走下了青石板路,踏着泥土地朝着那簇最盛的花丛走去。
她今天穿了一双带跟的凉鞋,踩在松软的泥土里,有些摇晃。她满心都在那朵开得最明艳的花上,没有顾及脚下。
忽然,正好踩到一处带水的软泥上,右脚往前一滑,直接跌坐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只觉得脚踝处生疼,像是硬生生往旁边掰折了一下。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她尝试着抬起右脚,但还未移动分毫,一股又痛又麻的感觉升腾而起,让她的叫声更大了。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摔了个屁股墩儿,只能靠叫唤想要引来其他人的主动帮忙。
然后抬头,就看到了纪霖深。
他刚才在篱笆墙那里修剪矮松的枝叶,手上还拿着一把大剪刀,现在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脸庞清净冷白,只是校服外面套着的工作服上沾染了些泥土的痕迹。
周围没有其他佣人,温蔷看到他也不管不顾,直接昂头对他道:“我的脚扭到了。”
声音细软,又娇又嗔,像是在抱怨因为他她才会扭到的。
纪霖深直立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甚至还冷冰冰说了一句:“你不该来这片的。”
那是温蔷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清冽、干净,很好听的少年音。
但也透着不近乎人情的凉意。
那时候的温蔷承受着疼痛,见他非但不帮忙,还教训她,让她又急又气。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个待遇!
她更加委屈了,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干脆哭了起来:“哇——”
看到她突如其来的眼泪,纪霖深像是猝不及防,表情产生了细微的裂痕,甚至往后小退了一步。
温蔷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嚎叫:“我好痛啊,我好——痛——”
纪霖深看着她,神色出现了明显变化。他眉心皱起来,眼窝处的阴影更深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将手里的工具放在地上。然后将手臂伸到她面前,意思是让她扶着站起来。
他没有直接用手去牵她,因为他的手上有泥。
温蔷伸手搭上他的手臂,身体正想往上使劲,但倏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蔓延上来,就像有什么东西撕扯着她的小腿神经。
她哎哟了一声,重新跌坐回地上。这一摔,她觉得更难过,也更加委屈起来。
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她独自抹着眼泪抽泣。
索性不再看他。
这人真没用!
纪霖深看到她痛苦又执拗着将脸转向一边的表情,像是轻叹了口气,直接上前一步蹲下了。一手从后圈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膝盖窝,将她横抱了起来。
温蔷惊讶之余,手臂顺势挽上他的脖颈,搂得紧紧的。她怕掉下来,那她会疼死的。
纪霖深皱了皱眉,站起身时往后仰了下脖子,想和她的面庞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