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我又不是故意的。”茗喜揉了揉后脑海,憨憨笑道。
众人皆跟着笑他手笨。
只有林云晚猜出了其中内情,茗喜方才泼酒是假,得了某人指使,有意支开谢夫子才是目的。
罥眉蹙紧,她磨着牙,暗戳戳骂道:“呸!狗腿子。”
茗喜理亏,伏低做小,赔着笑脸,躲去了世子爷身后,不敢言语。
时至戌亥,酒吃了半盏,风吹过两股。
谢夫子得诗一首,心满意足的同林云晚一起回去。
林云升还不忘追着谆谆叮嘱,要她好生念书,听夫子的话,回头还要考她学问呢。
经此一遭,林云晚心生害怕,倒是不敢再对某人避而不见了。
她每日去上房请安,遇到林云升,嘴上也客客气气的喊一句大哥哥。
清远侯见他们兄妹和睦,连声赞谢夫子教书有方,投其所好,又将手头上的几部游记珍本送去了金秀阁。
*
时至八月仲秋。
还没到望日,长宁街上便已经张灯结彩的热闹起来。
道路两边多了不少小摊贩,巡捕营的差官三班倒,也跟着兢兢业业的忙碌起来。
钟鼓楼前挂起红艳艳的新灯笼,上有圣上御笔亲书的四个大字——国泰民安。
因是个好日子,成亲的人家更是不少。
单清远侯府比邻的东四街一带,就有五六家喜事。
鞭炮声噼里啪啦,从白天热闹到晚上。
茗喜出去跑腿儿的功夫,就得了捧花生瓜子。
他来金秀阁传话,还大方的给翠珠分了一半。
“我最近上火,不吃炒熟的瓜子。”翠珠犹豫着谢绝。
茗喜道:“吃吧吃吧,街头卖笔那家喜荣斋的东家成亲,这把花生瓜子可是才气喜气全沾呢。”
翠珠笑他:“才气喜气全沾,那吃了可能识文断字?”
茗喜将剩下的全塞她手里,笑道:“你想识文断字,光喜荣斋的可不够,等笔墨纸砚四大铺子都办喜事的时候,我上点儿心,给你讨齐全了,说不准就能成。”
“你是生吞了麻雀,竟这么的贫嘴?还不讨打。”翠珠嗔笑,作势要追他。
茗喜跳着脚,笑嘻嘻的撒腿逃走。
没多会儿功夫,又疾步跑了回来。
翠珠骂他:“怎么,知道错了回来受罚?我宽宏大量,绕你这回吧。”
“哎呀!二姑娘呢?”茗喜也没了玩笑的心思,着急忙慌道:“我是来请二姑娘到前头去,宫里来人了,传旨的太监特意点了要二姑娘一道接旨呢。”
清远侯府是功勋世家,宫里又有个得宠的娘娘依仗,御赐的银子、物件,也未曾短过。
然,点着名让二姑娘到前头接旨,却是头一回。
林云晚在后面凉室跟谢夫子念书,听到消息,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十七公主耳目通天,知道了她跟林云升之间的那点子事儿。
那位‘惹不起’可是再三警告过她,要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再跟林云升多近半步,就要将自己剥皮抽筋,千刀万剐才肯罢休。
若是在宫外,这些话顶多只是威胁,可进了宫,在人家的地盘上,就保不齐了。
怎么办?怎么办?
林云晚原地打转,犹豫着开口跟谢夫子求救,一时间又编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我……我不敢去……”
“有什么不敢的?”谢夫子轻呵她,“你如今是侯门千金,同旁人那般进宫走动也是常事,只需牢记规矩礼教,你父兄脸上也有光。”
谢夫子能从家中一众姊妹里脱颖而出,太后娘娘的起重是最为关键的。
谢夫子将林云晚视如己出,出于私心,当然想把自己走过的捷径铺好,叫她也能少走些弯路。
“你只管去。”谢夫子朝门口努嘴,“快去吧。”
茗喜催了又催。
林云晚这才起身回去,换上了华服,跟着茗喜急促促往前头赶。
等他们赶到前厅,地上已经跪了一片。
林云晚来的迟,由管家引路,在林云升身后跪下。
不知道是有清远侯与林云升在场的缘故,还是怎的。
传旨的太监撩眼皮朝她瞥了一眼,动动嘴皮,却没有开口苛责。
宣读完皇后娘娘的懿旨,林家塞上辛苦银,那太监还笑着同清远侯称赞两句,只说宫里的娘娘称赞林家二小姐知礼守矩,是林家教养的好。
满京城谁不知道,林家与张家才退了亲。
虽说是林家先递了解除婚约的文书,可街头巷尾的闲话里,多少也听闻一些,是张家见八字不对,才突然生出的悔意。
然,退亲这事儿碍女,不碍男。
旁人顶多只笑张家糊涂戆直,等那些闲言碎语讲到了女方这边的时候,再是一些男女之事上的飞短流长。
林家能管得住自己府里的奴才,却管不住外人编排的尖言冷语。
这会子宫里竟特意传出来这话,竟像是有意给二姑娘抬体面。
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赞了林家二姑娘的名声,再有异议者,岂不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清远侯思来想去,也闹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该不会是你姑母在皇后娘娘跟前帮忙说了话?”
按道理说,这种场合的宫宴,只会请三品以上诰命与世家嫡出的小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家里这个便宜闺女。
怎就凭白得了张请帖?
林云升抿嘴反问:“您觉得有可能么?”
当今皇后膝下无子,唯有一女,还是个木讷的痴儿。
宫中诸位妃嫔,独怡妃膝下有两名皇子,又都是聪颖可爱的性子,常得圣上赞誉。
皇后娘娘不想着法子苛责、找林家的不是,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岂会再做增益之事。
“难道是中宫的鸿门宴?”清远侯道。
皇后寻不到怡妃的把柄,借着团圆宴,弄个规矩生疏的林家小姐进宫,好来一手栽赃嫁祸?
林云升停下抄经的笔,抿了抿嘴,淡淡道:“不打紧的,明日我与两位表哥同行,同在仁寿宫,多少也能照顾她些。”
清远侯点头,又提起另一件事:“我听说,观平寺的道空大师收到一封信后,去了趟绥宁侯府。转天,张家就带着厚礼来家赔罪。此事可与你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