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行攀上春和宫侧殿的檐下。
宫人匆匆跑来劝:“高姑娘,那里危险,快下来。”
高悦行不肯理会,她高高的凝望着小南阁的方向。
那是她的夫君,牵动着她五年的喜怒悲欢。
春和宫偏侧伺候的人惊动了大半,再闹下 去可能不好收场了,高悦行终于在冷风中恢复镇静,自己爬下去,搓着冰凉的双手,勉强笑了笑:“我刚刚看到了一只猫儿,雪白雪白的,真漂亮。”
宫人也跟着笑:“那是许娘娘养的小棉花。”
高悦行敏感问:“哪个许娘娘?”
宫人道:“还能有哪个,当然是同和苑的许昭仪。”
五皇子的生母。
这些人,随便拎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高悦行低头端详着自己稚嫩的双手,涌上深深的无力感,她才六岁,这样小的年纪,在这样风云诡谲的深宫,她若想做点什么,简直难如登天。
即使她现已知道李弗襄身在何处,也并不容易见他。
午膳后,公主回来时神色不太好看。
不等高悦行开口问。
公主便遣退了伺候的人,道:“父皇把三哥放出来了。”
当初为着高悦行的伤,陛下罚他闭门思过了三天。
高悦行摸了摸自己耳朵上已经结痂的小疤,淡淡的“哦”了一声。
公主瞥了她一眼。
——“我反正习惯了,你不觉得委屈就好。”
公主嘴上嘀咕着习惯,可眼睛还是红了一瞬,又强行憋了回去:“你看那儿!”
高悦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门口一溜内侍,他们恭顺地立在门槛外,手中各自托着一个乌木漆盘,上头堆着华贵耀目的玲珑锦缎、钗钿宫花。
公主对高悦行道:“父皇给你的赏,快谢恩去吧。”
皇上还在春和宫里,是特意等着她谢恩去呢。
终是避不过这一见。
魏姑姑领着她,极其不放心地嘱咐:“陛下一向宽和,姑娘不必紧张,待会进了殿,寻常磕头便是,你如今是春和宫的人,上头顶着贤妃娘娘的脸面,万不可御前失仪。”
高悦行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没理会她。
魏姑姑的一言一行,处处都透露出针对她的刻薄和偏见,令她极度不舒适。
其实宫里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姑姑,对外多半如此,只是她从前没见过罢了。
魏姑姑暗地里腹诽了一句不识好歹,人已经到了正殿门口。
高悦行还记得,上一世,自己也曾在上书房陪皇帝下过棋,也曾在围猎场上同皇帝纵马尽兴。
皇帝正值盛年,很有君王气度,但高悦行不解,他为何会那样苛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踩上春和宫前的台阶。
高悦行想起了自己受封太子妃的那日。
满朝文武伫立阶下,她身着盛装,也是独自走了很长很远的路,才来到了他们父子俩面前。
进殿,跪拜,磕头。
余光只能瞥见一片明黄色的衣角。
继而,听到上头传来皇帝的轻笑:“太小了……”
皇帝招手让她上前,查看她耳垂上的伤口,问身侧的贤妃:“御医看过了?日后会不会留伤疤?”
贤妃接过话:“御医说,毕竟是个小孩子,愈合力强些,且伤口不深,只要按时用药,大约能恢复的很好。”贤妃顿了一下,又婉转地叹了口气:“好好的女儿家,伤在脸上实在难堪,也亏她现在年纪小,还不大懂事,若是再大几岁,通晓人情了,还指不定怎么哭呢!”
皇帝焉能听不懂贤妃的意思。
伤到一个姑娘家的脸面,岂是几份潦草的赏赐就能揭过去的。
皇帝摸摸高悦行的发顶,脾气很好的哄道:“你乖乖长大,待你及笄,朕给你指个好人家,好不好?”
在不久的以后,圣旨将她指给李弗襄,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好人家。
高悦行当即便甜甜道:“臣女谢陛下恩典!”
李弗逑一放出来,阖宫里又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