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湿凉感透过皮肤,直接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
钟磬找来的时候,秦怀越刚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正往木盆里倒,有几滴水花飞溅到手背上凉凉的。
“王爷,这样的粗活交给属下来做就行了。”
他撸起衣袖作势就要去搓衣服,却被秦怀越给挡住了。
秦怀越面上一阵滚烫,强自定了定神,双手合什,缓声道:“既已出家,我便不再是王爷,以后便喊我了悟。且出家人四大皆空,诸事皆得亲自亲为,岂可假手旁人。”
他的目光四下晃了晃。
钟磬心中了然,他家主子素来小心,现在更是谨慎了。倘或他帮着洗衣裳的消息传回京城里,皇上岂不是又得疑心他家主子出家的决心了?
秦怀越见钟磬不再坚持,悄然松了一口气。
“你急急忙忙的跑来,所谓何事?”
钟磬往他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京中都传遍了,云仙馆来了位新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更是古今少有的。若想要美人相伴一夜,也无需旁的,只需带上足够多的银票就成。”
秦怀越:“???”
京中的秦楼楚馆里自来都有这样的习俗,花魁的第一夜自然是价高者得。可......
聂九安是第一夜吗?
他的心莫名的烦躁了起来,低声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是谁要当这个冤大头!”
......
云仙馆。
聂九安摘了颗新鲜的果子扔进了嘴里,“姜还是老的辣呀,这丽娘不愧是在京中浸淫多年之人,我这才刚来,她便将消息都散了出去。”
丰竹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这声势越大,他们暴露的几率就越大,虽说现在他们是女装,且又变了声音,可难保有那眼尖之人也未可知呢?
“主子,您竟一点也不担心吗?”
聂九安将果核吐飞了出去,丝毫不顾及仪态。他也并非一丝担心都没有,只逃亡这么些年,他的那颗心早已被练就的如铜墙铁壁一般,这点小事若还是惊慌失措的,他还如何能活到今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他们未曾想过要放过我们,只要我活着一天,也定会报仇的。藏与不藏也没多大意义了。”
两人正说着话,丽娘摆着腰肢来了。
未见其人,却一早就听到她的笑声传来,想来今儿心情是不错的,果不其然门一推开就看到那张满是脂粉的脸上堆满了笑。
“昨儿晚上你的一曲《云霄乐》,可是让那些臭男人个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恨不得立刻就要见一见你的真容。”
聂九安笑着应承道:“到底是姐姐好计谋,若是没有你的筹谋,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势,想来后儿云仙馆定会爆满的。”
丽娘掩嘴笑了起来,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岂能不欢喜?
“我倒是没旁的长处,对男人却有几分了解,他们啊,皆都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这几晚你不露面,或是弹琴,或是唱歌,或是跳舞,只吊足了他们的胃口,等到了第三日,还怕他们不花钱吗?”
丽娘心情大好,“你后儿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可得想好了,我叫下头的人去置办。”
既是财神爷,她也不会吝惜这些。
聂九安道还没想好,又同丽娘说了会话,才将人给打发走了。待人一走,他面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丰竹在一旁瞧得心酸极了。
“从前在晋王府的时候,王爷待咱们可真好,要是没出这事,主子您也无需应付这些人。”
一想到回头还要应付那些臭男人,他就替他家主子累的慌。
聂九安轻笑一声,“我们如今虽也艰难,可他那未必就轻松。”承安帝登基后就以大不敬为由斥责了瑞王,后又贬斥了齐王。要知道这瑞王和齐王可是先帝的三皇子和九皇子,先帝在世时也颇得注目。
眼下秦怀越虽去了广济寺,可毕竟曾是先帝最爱的皇子,承安帝难道就会真的放了他?
帝王之心,变幻莫测,谁又能猜得到呢?
丰竹倒是向着秦怀越,闻言叹了一声,“我只当我们不容易,不想他堂堂一个王爷也这般不易。”
聂九安抬眸看向了窗外,外头春光正好,不远处的河岸边柳枝吐了新绿,一点点的嫩黄颜色分外可爱,护城河中有几只野鸭被行来的小舟吓到了,扑棱着翅膀,贴着水面滑进了一旁的芦苇丛在中,惊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等后儿得了银子,你将银子尽数都送出去。想来也能撑些日子吧,至于其他的再慢慢想办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