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济寺是京郊最有名的佛寺之一,一年四季来这里拜佛的人从无断绝的时候,若论巍峨雄伟自然是比不上国寺相国寺,单论香火旺盛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除却上香礼佛的游人众多之外,最让人称道的便是这里的素斋宴。
端王性子随和洒脱,于吃喝二字上最有心得,这一点从他圆滚的身形便可看出一二,今儿既已来了这里,岂有不用了中饭再回去的道理。
况他心里还有一层计较,那便是他多留一会儿,也好给他的七哥和七嫂多腾出些时间来叙旧。
聂九安跟秦怀越在后山站了大半个上午,大多的时候都是沉静的,只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两人皆都各怀心事,偏又不好明说。
丰竹和钟磬来叫的时候,四人便一道回了寺院。
因着端王是贵客,寺里特意拨了一间干净雅致的厢房供他用餐歇息,午饭也很简单,豆腐青菜,凉拌竹笋丝,素菜丸子汤,还有便是面筋豆干一类的。
端王素爱喝酒又爱吃些大荤的食物,看着眼前清汤寡水的几样菜,忍不住耷拉个脑袋。
“我这回去少说也得瘦个一二斤。”
聂九安看了看他层层叠叠的腰圈,忍不住笑道:“只一餐而已,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若真如你所言,这天下都没胖子了。”
说完又道:“你既不爱吃这些,做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吃中饭?”
端王深深的看了一眼秦怀越,秦怀越却不瞧他,安静的吃着饭,偶尔夹一筷子菜。他大声的叹了一下,“唉,都是本王自作多情,早知道我还不如就早些回了呢。”
秦怀越知道他的性子,越是搭理他,他便越起劲,到时候嘴里没个遮拦,还不知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又见聂九安吃的不多,便给他夹了一块面筋。
“这面筋劲道,你尝尝。”
聂九安咬了一小口,味浓且有嚼劲,他不住的点了点头,“味道果真不错。”
端王见状,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也给我夹一块吧!”
秦怀越眉目低垂,压根没打算理他,聂九安就更不可能了,端王左看看,右看看,端碗的手都酸了,也没等到一块,末了抱怨着自己给自己夹了一块。
“只是这面筋是假的,就算做的再好,那也没有真的肉香。”
这一段饭吃的端王那叫一个憋屈,菜不合胃口也就罢了,偏秦怀越和聂九安两人也不怎么说话,只他一人在一旁干瞪眼瞎着急。
聂九安昨夜没怎么睡,这会子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饭便再也吃不下了。
“若是累了便歇会儿再回去吧。”
秦怀越让钟磬带着他去了一旁的内室,又将聂九安剩下的小半碗饭倒进了自己的碗里,他这动作做的自然,可端王的眼珠子却几乎都要瞪出眼眶了。
想当初他不过是摸了一下秦怀越的香囊罢了,他就那样的嫌弃。如今可倒好,连别人的剩菜剩饭都不介意了?
秦怀越在端王那可以杀人的眼神里慢条斯理的吃起了饭。
“佛说,不可浪费。”
端王:“???”
佛说?哪个佛说的?
饭毕,钟磬将碗碟收了下去,又新泡了一壶茶端了过来。端王喝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茶还算勉强能入口。”
秦怀越并不答话。
端王朝着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七哥,你如今是如何打算的?我瞧着那位聂姑娘不是个简单的,你可得小心些。”
他出生皇家,自小便见惯了尔虞我诈,昨晚和今早聂九安的一通手段他虽没明说,可却也看在眼中。
“若是可以,替我护他一二吧!”
秦怀越的声音悠悠的。端王起了玩味的神色,“七哥,你老实告诉我,你这般在乎他,是不是你们之间......”
“阿弥陀佛!”
秦怀越念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又道:“我已是方外之人,红尘之事与我已不相干!”
“嘁!”
端王一脸不信。他又不是瞎子,若说两人没有...情,他才不信呢。
“七哥,你可知我是如何遇到这位聂姑娘的,昨儿晚上我和八哥去云仙馆喝酒,就是这个聂姑娘伺候在侧的,要说这聂姑娘样貌自是没话说的,更难得的是一身的才艺。”
他说的起劲,丝毫没瞧见秦怀越那眼底丝丝的暗涌。
“你说这样的尤物,既被八哥看见了,那还能逃得了吗?你是我不知道,他这样倒是无所谓,可苦了我了,偏昨夜我歇在他们隔壁,那响动.....”
“砰!”
伴着茶杯碎裂的声响,端王的话头戛然而止,他怯怯的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秦怀越,又看了看溅了一地的茶叶和水,试探着喊了一声。
“七哥?”
秦怀越也不知手中的茶盏怎么就碎了,听到有人喊他,他急忙收摄心神,再抬眸时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清明冷静。
“何事?”
端王咽了口吐沫,生怕他再继续说下去,下一个被捏碎的就是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