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主跟我说这些……”
“常路遥跟我说你自小与你舅舅十分要好,虽然你舅舅已经成亲,今后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但他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养……他选的人肯定没有问题,你长大了一定是他的左膀右臂。”容嘉宁不等他说完,已经解释道,“常路遥还说你舅舅近些年脾气不太好,连你们都有些怕他。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爵位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舅舅有今天不容易,培养你也不容易。他这些年过的不顺,有情绪在所难免,不说你应该能感觉到,他其实对人很好……我希望你能理解他,回去之后多帮帮他。你也老大不小了,顺便还能建功立业,你说是不是?”
“舅……舅舅以前对乡主很好。”
“没有。”容嘉宁摇头,“他是个温柔的人,对很多人都好,我是其中之一而已……我知道,我是外人,又是这样的出身,这般交浅言深,实在不合体统,但是……嗯……你要是觉得我言辞不当,便当没听过就好。”
“即使这样都还是说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容嘉宁勉强一笑,“常路遥老说我脸皮厚,又多嘴,干些蠢事也不足为奇,不过胜在没心没肺,哪怕你现在觉得我冒犯了,打我一顿,我也是不记仇的。”
“不打。”景明说,“打你,舅舅会打我。”
“那倒不会。”容嘉宁举举杯,“你舅舅忙,小事都不放心上的,尽管放心。不过常傻缺会不会参你几句可就说不准了,哈哈哈……”
景明也抬头和她碰了一杯,异常豪爽地一饮而尽,道:“乡主和常公子倒是很亲近。”
“他在我这儿蹭饭好几年了,只能说很熟吧。”容嘉宁听到亲近两个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开始是连城托他照看我,后来这人见我发财了,就拿我当金主,我稍微撵他一下就嘤嘤啜泣什么……先有言‘苟富贵,勿相忘’……拿他没辙。”
“乡主如今爵位四品,虽不是执事官,但也算是实权在握,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容嘉宁心道,你个周国小子攀了几句亲戚,就想套我要紧的话了,嘴上仍道,“蜀周二国消停好些年了,估摸着往后几年也不会有什么战事,如今都东进失利,怕是元气大伤,要修养好些年月。看这天下四分的大局,有生之年是不会变了。我呢只想按部就班,办好分内的差事,过些年说不定运气好混个散官,致仕以后,多领一笔薪俸。官场是非地,不宜久留啊!”
“乡主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无福消受啊,我的小公子。”容嘉宁眨眨眼,委婉地道,“你都二十了,怎么和未出阁的姑娘一般好奇。”
“自然是打算入仕,请乡主不吝赐教。”景明不急不慢,理直气壮。
“你这是打算和我取经?”见这小子稳如泰山,不慌不忙,容嘉宁也是扑哧一笑,打了一套太极,“那你可找错人了,咱两起点和倚仗大相径庭,我这去了半条命拿爵位的路子不适合你,要真给你提点几句,那就是跟着你舅舅,背靠大树好乘凉,各取所需,你也别以为我老是帮你舅舅说话,就是坑你。而今官员选拔走的都是‘九品中正’,有个正一品亲王的舅舅,自己只要不是个棒槌,仕途怎么都不会坎坷。”
“乡主果真深谙官场之道。”景明似乎有些怅然,道,“可我想自己……”
哟,还是个胸怀大志,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小公子,果然和他舅舅比还是欠了不少火候。容嘉宁想,你莫不是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吧,那我可得按住你“平天下”心思,太平日子不容易,你要是敢往南看一眼,整个天策府都得给你上一课。
按下心思,容嘉宁道:“官场之事错综复杂,什么幺蛾子都有,你既有这出身,倒不如好好利用,摆脱这些无故内耗,用这……呃……一身才华,干些实事。”她尽力让自己那句“一身才华”显得不那么讽刺,幸好她脸上还有面具,只需要注意语气即可。
景明忽然笑了一下,只继续喝酒,不再多言。
总感觉这孩子心眼不少,刚刚的话就好像故意逗她……是错觉吗?容嘉宁想,真是糟心。
“小公子打算待多久?”酒快喝完了,临走前容嘉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