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笋交换学习的时候就发现了，肉蛋奶是必需品，新鲜水果蔬菜是奢侈品。加油站和711可以买到香烟啤酒咖啡薯片，但水果蔬菜必须要到大型超市、专门的生鲜食品店、或者贵死人的农夫超市。

江笋提着一大袋新鲜水果出了超市门，她本来还想去买点冰淇淋，但付账时卡上被划掉的数字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真的好贵啊……

空气非常清新，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意和活力，天空还半阴着，大地上后现代风的建筑延伸到地平线尽头，和阴霾的天色融为一体。

她看见了William。

他还是穿着和之前同款的破旧外套，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个白人姑娘热情洋溢的宣讲，时不时答几个简短的句子。

江笋走近才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美国姑娘：“大叔，您去过教堂吗？”

William：“去过，但我不信教。”

美国姑娘：“为什么不信呢？我们与其它宗教不同，我们的主是唯一的真神，他会保佑你的。”

William：“其他教派也这么想。”

哦，她们传教呢。

William一眼看见了江笋，大约他本来很无聊才在和两位传教的姑娘兜圈子，现在立刻两句话结束掉对话。

只见他掏出一本红色封皮的《毛选》：“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我希望也能聊聊我的信仰。”

江笋过去打招呼的时候，他还颇为遗憾：“有话好好说，她们跑什么啊。”

江笋：“……”

江笋：“William叔叔好，吃水果吗？”

William摇摇头：“不吃，小姑娘怎么又跑出来买东西啊？”

江笋说：“他们打训练赛呢，对手很强，不能小看。”

William手塞在外套兜里：“喂，我们商量一下，你帮我拍几张照片行不行啊？就王景深的单人照片，别太糊就行。”

江笋犯难道：“啊……可是领队不太喜欢拍照片。”

听了江笋的回答，william含义复杂地笑了一声，指了指路边的行道树：“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江笋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转到树身上去了，呆呆地摇了摇头。

William轻轻拨弄了一下树身上巨大而尖锐的棘刺，这些刺坚硬无比，一不小心碰到会被扎得流血。

他说：“这种树叫美国皂荚。如你所见，这些刺虽然尖锐，但是太稀疏了，几乎没办法阻止任何啃咬它树叶果实的食草动物。”

江笋已经糊涂了，只能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那为什么要进化出这种没有意义的性状呢？”

William笑了笑，收回手：“谁说没有意义——很久很久以前，美洲大陆上生活着一种动物，叫乳齿象，就非常喜欢吃这种树的树皮。但是乳齿象已经灭绝很久了，只有树还固执地留下曾经用来对抗它们的武器。”

他说：“乳齿象已经灭绝了一万三千年了，但美国皂荚的基因还没有忘记它的宿敌，还在长出巨大的尖刺，对抗已经灭绝了的巨人。”

William是个外貌特征明显的中年亚裔男人，皱纹在脸上堆积，但是他手揣进兜里，独自走在前面，从背影看，又十分的像一个少年，刚放学，踢踢踏踏地去打电玩。

江笋隐隐约约觉得他在喻指什么，说道：“但是才一万三千年啊，你看解说牌上说，美国皂荚进化了几百万年，才进化出这种独特的尖刺。谁知道呢，说不定再过个几万年，人类就灭绝了，乳齿象重新漫步在美洲大陆上。树的尖刺就又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