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动了动右臂,还是发麻的毫无知觉。
长生在他腰间震了两下,沈单鹤笑着摇摇头,走至床边坐下。
“若用术法消除该多无趣。”
说完褪下外袍里袍,再是月白中衣,右臂肩胛骨处有一道恐怖至极的刀疤,毋庸置疑是那晚被恶鬼刺穿的。而其余地方还残留些淡粉的小疤痕,不过才两三日而已,愈合速度竟然快的惊人。
沈单鹤看完伤口,面带微笑的穿上中衣:“竟然又这么快好了。”
随后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时明月一进屋就坐在窗前发呆,夜里睡太多果然睡不着了。无聊的戳了戳镜子,肚子又咕噜响开了。
此时已经天亮,街道陆陆续续有行人走着,她摸摸肚子,起身出门。
店里的伙计刚打扫完客栈,她舔了舔嘴唇,点了一大堆东西。期待的坐在大堂等待可口的饭菜。早上客人少,不一会儿客栈的伙计们便聚堆儿唠嗑。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许家的公子无缘无故舌骨断裂,看了好多郎中都没看好。”
“我知道我知道,还听说啊雄风不再,啧啧啧!”
“也是活该,整日甜言蜜语的骗了多少姑娘,仗着家里有钱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这下成了哑巴,又不行,看他以后还怎么祸害人!”
时明月虽不知这许家公子是谁,但听着就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老天有眼,竟然收了他。
又等了许久饭菜才上来,她看着店小二脖前戴的白色小玉石,脑中灵光一闪,眼珠子咕噜咕噜转——送沈单鹤的东西,有了。
吃饱饭满足的拍拍肚子,回了房间开始躺尸。心里暗搓搓的想着该怎么让沈单鹤教她术法,不然这礼物没法儿做。
就这么发呆、打瞌睡,迷迷糊糊的又到了天黑,然而一睁眼看到床边坐着个黑影,瞬间清醒心脏骤停,张嘴就要喊沈单鹤救她。
“是我。”
冰凉的掌心贴在她唇上,闻到熟悉的雪檀香时明月才将尖叫憋回去。
沈单鹤慢慢松开,她虚喘着气坐起来,心有余悸的看着沈单鹤。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
而此时,外面响起了阵阵犬吠,此起彼伏,不急不慢。
时明月心里一阵慌,据说,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嘣”!
“咣——”
窗边桌上的镜子突然爆.炸,镜片儿摔在地板上,咣啷余声破碎又持久,她心脏一个颤抖,立马抓住沈单鹤衣袖,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儿,脊背发凉。
沈单鹤抬眼看着窗外,银辉月光渐渐变暗,直至天空完全一片漆黑,屋内黑暗厚重,空气凝住不动,人的轮廓都看不清,伸手不见五指,彷如一个巨大的黑洞。
时明月唇瓣颤抖着开口:“是那只黄鼠狼来了吗?”
“扣,扣,扣”。
门突然响了,她抓紧了沈单鹤的衣服。
敲门声不急不缓,隔两秒敲一下,敲三下便停住,仿佛在等他们回应。
时明月抓着沈单鹤不敢说话,沈单鹤也没有出声。
“扣——,扣——,扣——”
又是一组相同频率的敲门。
屋外的人好像拖着很沉重的身躯,连举胳膊敲门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很艰难,手腕处仿佛挂着千斤重的石头。
沈单鹤微微侧头——他的胳膊被时明月抓的有些紧,害怕的情绪通过惨白的指尖传给了他。
屋内什么也看不见,时明月只能凭记忆往她所认为的门口看去,手心有些出汗,沾湿了沈单鹤的袖袍。
沈单鹤轻嗯一声:“是他来了,我们在幻境里。”
“点、点个灯吧要不……”她小声说道。
紧接着一声响指,屋内蜡烛亮了,但很快“唰”一下又灭了。
这一闪而过的短暂光亮却吓了时明月一跳。
“门门门…门外有两个人……”
方才两道黑影映在门上贴的白纸上,一高一矮,一动不动。
而这时一直有规律性的敲门声也停了下来,一片寂静无声。
时明月一手拉着沈单鹤的袍角,一边弯腰摸黑找着放鞋凳,摸到长靴后挪过身子快速穿上。
黄鼠狼毋庸置疑是冲着他俩来的,特别是她,大闹现场,搅的人家连婚礼没办成。
沈单鹤等她穿好鞋,化出剑塞进她怀里,便要起身。
时明月倒握住剑柄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双臂圈紧,讨好的小声说道:“大哥带我一起,别丢下我一个人。”
恐怖片中最忌讳的就是分头单独行动,她这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瞧不见,胆子小修为还低,一定要把沈单鹤这大金腿抱紧了。
沈单鹤倒没说什么,一个响指又点亮蜡烛。
这次蜡烛没灭,但门外的两道影子不见了。
由着时明月抱着自己胳膊,抬脚往门口走。
木质地板踩上去吱呀微响,在这房间里格外清晰。两人一步步接近房门,沈单鹤瞥了一眼缩在身边强装镇定的时明月,唇角无声勾起,抬手搭上门框。
“我要开门了。”
时明月连忙嗯两声,怀里的胳膊抱的更紧,但下一秒又蓦的松开,站直身子往过挪了一小步,双手握着宝剑竖在身前做防备姿势。
“现在开吧。”
沈单鹤指尖微微使劲,胳膊往后撤,面前的门缓缓打开。时明月颇为紧张的看着门缝逐渐变宽敞,压抑的气氛直接拉满。
本该是走廊的地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烛光摇曳的房间。
当她看清房间里的状况,汗毛竖起,双腿发软。
里面的摆设和他们所处的房间一模一样,床、桌子、凳子、房门,甚至连碎掉的那个镜子都所差无几。
但让她害怕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房门处站着的两个人,一高一矮背对着他们。
这两个背影时明月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她与沈单鹤。
诡异,整间房里都充斥着诡异。
沈单鹤一把抓住快要溜下去的时明月,结果对面那个芝兰玉树的背影,也伸手抓住了旁边的女子,与他们的行为动作一般无二。
“哐啷——”!
“哐啷——”!
……
开门声无限循环,蜡烛挨个儿根根燃起,时明月通过对面门口看到了无数座相同的门、相同的两个人、以及相同的房间。就像一道毫无尽头的走廊,他们身处在最开端。
时明月忍不住想转头往回看,但又怕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于是纠结崩溃的闭上眼,隔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住没看。
“沈、沈单鹤……”
刚说完,无数个她的声音一起喊着这四个字,就像复读机一样荡在这没有尽头的复制粘贴环境,宛如魔音钻进她的耳朵,经久不停。
时明月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这魔鬼声音摧毁,瞳孔放大深呼吸着,一个没顶住尖叫出声,同时手中的剑狠狠劈下。
一道如月光般皎洁的亮眼光芒从剑身冲出,浩浩荡荡的朝着那无限循环的房间扫荡而去,将这昏暗的地方照的恍如白昼。
“嘭嘭嘭——”
她眼睁睁的看着光芒所过之地寸草不生,整间“客栈”被夷为平地消散不见。
“……”
拿着剑不知所措的抬头看着沈单鹤,大眼睛水灵灵,表示她是无辜的。
“对不起我有亿点点害怕……”
沈单鹤微笑低头,空灵的声音响起:“无事。”
时明月心有余悸的抱着剑,站在沈单鹤边儿上谨慎的摸了摸剑身:“乖……”
这剑的威力也太大了,以后她可不敢随便劈。
就在这时她眉眼一晕,手里的剑咣啷落地,一个冰凉的怀抱靠近,闭眼之前息间是淡淡的雪檀香。
一阵狂风刮过,房间里现出个黑色的巨大漩涡。
而待一切平静后敞开的房门不见人影,只余一把剑孤零零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