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伯战最终保住了他的腿。
当他转醒的时候,几条绰约的白影正背对着他,洁白的披帛蜿蜒过纤细的腰肢,垂落深青的地面,如云如雾。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尊贵的四皇子。”她们洁白的手腕划过暗迹斑斑的刑具,清冷的声音宛若皓月下的冷剑银光,流淌着危险的光泽,“我明明警告过你,最好不要出邢塔,更不准再接近殿下,你竟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君伯战难受极了,昏昏沉沉说不上话来,不过眼珠子还能动一动,涣散的瞳孔飘忽了一阵,勉强将她们合成一人。
他艰涩地问:“邢儿呢……”
“殿下有我就够了,用不着你们这些外来人操心。”她的指尖停在一条长钩上,轻轻一拨,它便吱呀地摇动起来,与旁边的刑具撞在一起,君伯战心头一跳,在昏暗密闭的空间内,任何铁器的声响都是恐怖的。
而且,他来过这个地方。
三年前,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厉国的七皇子就死在这里,那时他和大哥亲自来提人,只领回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除此之外,所在在权力倾轧中落败的厉国皇族,都会被送进来,然而当时他的悲伤远不及那次所见带给他的震撼——因为那些皇族所占用的牢笼,竟然连这座塔中的半层都用不完,而无名女神像周围散落着百余座黑塔,座座层层叠叠耸入云天,不知镇压过多少冤魂。
邢儿她所犯下的杀孽,原来远不止战争。
“别露出这种指责的眼神,尤其是在殿下面前,”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指节微屈,在牢笼的横杆上敲了敲,将他惊醒,“听好了,我只救你这一次,算是还了你的恩情,等会儿殿下问起,你要按我给你的来回答,我保证你安然无恙,你本来也是冤枉的,别像那些外来人一样,自找死路。”
她的眼瞳渐渐变得赤红,像野兽一样盯住他:“但如果你敢在殿下面前乱说话,我会拔掉你的舌头,再敲掉你的牙齿,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再说话!”
有人在黑暗中现出半个身形,沉声道:“白棠大人,殿下在天字层外的东侧望台,叫您过去。”
“知道了。”她一震,眼中的红光顷刻褪去,最后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没入黑暗中。
“岂有此理。”
“这是什么鬼地方。”
白棠上来的时候,正听到君邢儿头痛无比的声音,她忐忑地咬了咬唇,绕过变形的漆黑围栏,看到漆黑的天空下,一轮金色的小太阳高高挂着,比任何光芒都要耀眼。
“殿下,您真的醒了!”她很是惊喜,所有不安都抛到了身后,快步迎了上去,走得近了,她才猛然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停住了脚步,警觉地盯住君邢儿脚下的铁疙瘩。
“你来了呀。”君邢儿若有所觉地转身,浑身金灿灿的,在一片漆黑的幕布下尤为显眼。
见到白棠,她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甚至有了一丝切实的笑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听流刀说,这几个月都是你在照顾我,还负责着城内其他的事务。”
“是的,但是流刀和四皇子也帮了忙。”白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君邢儿的神色,她一年没有见殿下了,不知道殿下消气了没有。
君邢儿嗯了一声,对她隐晦的求情不做表态,继续问道:“说说吧,这座邢塔怎么是空的?”
她从寝宫过来的一路上,发现整座无名之城都是空的,这不奇怪,因为在她赶回来的时候,无名之城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白棠能活下来,是因为她那时还在邢塔里受罚,其他子民可没那么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