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整座城池都漂浮在黑暗中,四面八方根本分不清天地,这也不奇怪,她知道无名之城最近几年都在下沉,会沉到哪里她也不清楚,只能疯狂修炼,早做准备。
只有邢塔——这种陪伴了无名女神像无尽岁月之物,许多座连她都进不去,更别说里面的人自己逃出来了,可是当她过来的时候,竟有一座是空的,只剩下流刀守在塔顶,白棠在里面修养。
“殿下,是邢启明!”一提起这件事,白棠就忍不住咬牙:“我先前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他闯进来,放走了地字层和人字层的所有人,还上了天字层,想用一件叫做昆云图的神物引诱天字层的囚犯攻上神像,把您劫出来,但是他没料到我也在上面,直接被我打了下去,但是那些被放出来的‘外来人’,全都趁机逃了,我跟流刀抓到现在,还是有很多漏网之鱼。”
“邢启明?”君邢儿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条漆黑的人影,却对他没什么印象,所谓昆云图就更加一头雾水了,不过他既然能闯进邢塔,难道是八极地的玄修?
所谓八极地,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极,加上对角的四个极,时间只需往前推几年,她的无名之城也能算进去,是位于大地中心的一极。
远古的神明离去之后,天地变了又变,仍蒙神眷的地方到现在只剩下了这九个,其中八极都修天地玄力,只有她这一极选择修上古灵力,这是世人都不知道的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与其它八极不合,还虐杀过一位九极使臣,就把九极改成了八极,她本来就讨厌玄修,玄修也怨恨她,便都默认了这种叫法。
基于新仇旧恨和所谓神物的诱惑,也许还有别一些的原因,那个雨夜八极地的玄修堪称倾巢而出,漫天的雨,满地的火,都沾染着玄力的气息,所以才能将无名之城烧成那样,不过也因为灵力与玄力相克,他们生怕被殃及,大多围聚在城外。
她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回来的时候就把他们一锅端了,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打得她莫名其妙——弱成这样是怎么打开无名之城的入口的?如果不是君伯战拦着,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能深入到邢塔所在之地的,要么是完全不通修炼的凡国子民,要么就是玄修中的至强者,而凡国子民是打不开邢塔的,只有玄修有可能做到,可是八极地最强的几个她都认识,确实没有邢启明这个人。
“对,是他。”白棠曾是君邢儿最亲近的近侍,君邢儿一皱眉头,她就知道殿下恐怕已经忘了这个人了,便又说道:“他是几年前,在天拓帝国觐见您的战败国代表之一,好像是某一国的摄政王还是国师,被您……被您倒了酒在头上。”
“有这事?”君邢儿眼角一抬,确实忘得差不多了,她的记性一直不太好,要不是四方大地的子民都尊她为神嗣,连八极地的玄修也不例外,左一声殿下右一声殿下地提醒她,她有时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厉国的公主,只是生在无名之城,长在无名之城而已。
可能神的岁月太长,人的记忆太短,装不下的部分,就被她丢弃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白棠点头,有些紧张了起来,视线与君邢儿一对上,立刻转开了:“但是他很奇怪,完全是一具凡躯,却跟我打了个平手,我能将他打下去,靠的是出其不意,而我感觉……只是感觉,他跟您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
她说完便跪下请罪,向君邢儿重重地磕了一头:“殿下恕罪,白棠知错!”
她能感觉出邢启明的功法,是因为她与殿下也打过一架,就在一年前。那时她简直疯了,后来进了邢塔也不是很清醒,要不是邢启明误放她出来,她估计想在邢塔中待一辈子,也无颜再见殿下。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记在心上。”君邢儿没想到白棠还记得那件事,她早忘了,但白棠这时一提,倒让她想起了别的,所以她不仅没让她起来,还突然放出了金色神纹,在白棠震惊的望过来时,轻笑着,似是而非地问她:“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与我交代吗?”
“殿下?”白棠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那块让她忌惮的铁疙瘩在神辉中拔高了躯体——其实他只是屈起了一条腿,就已经将君邢儿抬到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高度,使她更像一轮太阳了。
“你其实很委屈,不是吗?即使到了现在,你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君邢儿遗憾地看着白棠,她从不怀疑无名子民对她的忠诚,就像她从不怀疑世人对她的尊敬,但是总有一天会有更重要的东西,来取代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邢塔天字层,为什么是完全空的,邢启明没有全部打开吧?”她虽笑着,眼底却现出杀戮的光,神纹在她的意念下铺开了整块望台,向邢塔渗透下去,到处依旧是漆黑的,神像与锁链藏在雾霭中,一时间天地只有这一块在亮着,两人间不对等的对峙清清楚楚,君邢儿仍是笑着,“邢启明之前做了什么,你我都不得而知,你对他那么愤怒,到底是因为他放掉了邢塔里的人,还是因为他放掉了——你的食物?”
“你告诉我!”她骤然扬声一斥,神音贯彻天地,无尽的神纹自这座邢塔内里浮出外壁,在她冷了眉目的瞬间由上而下,盖满了整座塔身,仿佛一座顶立天地的柱子,将天地迅速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