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回想起那姑娘的轻笑,眼前却仿佛见到了玉蝶苍白却娇美绝伦的面容,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怔坐了半晌,肚子咕咕作响,这才觉得有些饿,便起身开门。
这客房原是在酒楼的后面,罗安素整了整衣衫,四下望了一眼,见后院客房甚是清雅幽静,院中石榴已有新芽。
深吸了口气,负手走了几步,渐渐依稀可闻前面的酒楼厨子刀杓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一股混着焦糖和酱油的肉香气扑面而来。
罗安素此时心境渐渐平复,闻得这般热闹景象心下甚喜,他大半日没吃东西了,此时肚子咕咕乱叫,便循着香气而去,走上了酒楼。
刚才那个伙计见他出来了,忙道:“客官,有您的一张请柬呢。”罗安素一怔:请柬?
那伙计在身上使劲擦了擦手,从柜上拿来一张请柬,恭恭敬敬的递上。
罗安素满腹疑惑:“有谁会给自己送请柬,莫不是认错人了?”接过一看,只见红泥底的描金大字,打开时带着一阵兰香扑面而来,甚是华贵。
上面写着:“恭请尊驾于今晚酉时移步病柳庄参加丐帮英雄大宴。”落款处丐帮赵朴华几个小字。
罗安素皱了皱眉,心中思忖:“这赵朴华是什么人?自己刚来不过半日,一直在客舍中未出门,怎么会有人邀请自己参加什么英雄宴呢?”微一沉吟,猛然醒起:“呀,莫非那些乞丐并非寻常乞丐,而是丐帮人众?”细一回想,那些乞丐的神色果然与寻常乞丐有所不同,不由在心中暗道了声惭愧,问那伙计道:“这病柳庄在何处?”
伙计恭谨答道:“病柳庄在城西五里,这病柳庄规模宏大,客官出了城往西,便能见着了。”罗安素点了点头道:“这位赵……赵英雄,想必是病柳庄的庄主吧。”伙计恭声道:“是啊,那赵大官人可是我们本地有名的大善人哪,逢上饥年,便放粮赈灾,开办粥厂。更兼广交四方,为人极是急公好义,慷慨豪爽哩。”
那伙计看了罗安素一眼又笑道:“客官出手不凡,慷慨仁义,想必也是极对赵大官人的脾性,想与您结交呢。”罗安素心道:“原来如此。”向那伙计微微一笑道:“是嘛,能得赵英雄赏识,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伙计听了他的话十分高兴,罗安素见他神色心下沉吟:“那赵朴华在当地想必极得人心,我是去还是不去呢?”找了副座头,叫跑堂伙计上了壶酒,配了四色酒菜,倚着楼边栏干自斟自饮。
他自下山以来,为免泄露行藏,一直颇为拘谨,从来也不曾饮酒。此时既打定主意要回大青山隐居,加之过了这许久,心中萧索孤寂之意也渐渐的淡了,看着楼下人来车往,热闹非凡,心怀略畅。
当下喝了几杯酒,不觉指头轻点桌上的请柬,心下犹豫:“是去还是不去呢?”正沉吟间,却听身后一人朗声笑道:“兄台倚栏独饮,好生潇洒,只是美酒该当与众品之,方显其趣呀。”
罗安素回头一看,只见一人约莫二十几岁,一身青色布袍,已微有破损,打了几个补丁,眉目俊秀,满脸含笑,令人望之顿生好感,那人看着罗安素笑了笑,道:“在下突兀,可否在兄台处叨扰几杯?”
罗安素见他虽衣着不甚起眼,但神情潇洒,不像自己一路来所见的北方大汉,倒像是江南人物,心下颇喜,站起身道:“哪里哪里,兄台请坐。”吩咐跑堂伙计又上了副杯筷,两壶酒,那人看了一眼桌上的请柬道:“咦,莫非这是丐帮英雄大宴的请柬?”向罗安素笑道:“兄台是江湖中人吧。”
罗安素拱了拱手道:“哪里哪里,在下洛城,赴京探亲,路经此地,蒙赵大官人青眼,好生惭愧,心中正委决难下,犹豫要不要去赴宴呢?”那人目光一闪,微微笑道:“兄台果然是爽直之人,这英雄大宴么,听说往者云集,好是一番热闹呢,罗兄如若无事,不妨便去瞧瞧。”
罗安素笑道:“是嘛,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啊?”那人道:“在下康睿,落拓江湖,也正要去赴那英雄大宴呢。”
罗安素道:“哦,是嘛。”不由细细打量,见他眼睛神光莹然,双手白白净净,手指修长,一个茧子也没有,想是练的内家功夫一类。
康睿坐下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不过咱可不是什么英雄,素闻赵朴华极是好客,想来便是有人去蹭上一两杯酒喝,他也不会就赶了出来吧,哈哈。”说着又斟了一杯酒。
罗安素见他性子随和,说话有趣,也跟着笑了两声。
康睿酒到杯干,转眼间便已喝完一壶,罗安素笑了笑,又叫伙计上了两壶酒。
康睿见罗安素举杯沾唇,浅尝辄止,笑道:“看来罗兄并不好酒,非我道中人哪。”罗安素笑道:“小弟酒量甚浅,康兄尽可自便。”康睿哈哈大笑,看了罗安素一眼,饮尽一杯酒,又自顾自斟满了,举杯吟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罗安素见他神情洒脱,心中一动,忍不住跟着喃喃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不禁也举杯一饮而尽。
康睿见他神态,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罗兄果然也是性情中人哪,闻此好诗,自当浮白。”说着给罗安素斟上酒。罗安素笑道:“康兄果然好文采。”康睿道:“哪里哪里,此诗乃故晋名士陶潜先生的大作,咱粗人一个,哪里懂得什么作诗了。”说着又喝了一杯酒,罗安素闻言脸上一红,自从离家之后,他便再没读过书,陶渊明的诗也只懂得一首拟古。虽然学悠然掌的时候华玉峰曾教过他几首陶潜的诗文,偏偏这一首没听过,不由讪讪的甚感难为情,又举杯喝了。
康睿笑道:“果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罗兄雅量,此时方知。”罗安素笑道:“小弟从不饮酒,今日是小弟平生第一遭。”
康睿道:“哦,是吗,仅此一条便当庆祝。”又是一杯。
罗安素见他面色酡红,已微现醉态,却犹自不停的一杯接一杯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