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气味离她不远,仲桑榆向那气味的方向走过去,路旁的灌木丛在风中窸窸窣窣,在逐渐黯淡的天光下,树下的碎影也摇晃不止。
仲桑榆追着气味走了一段路,那气味又往远处移动了些距离,仲桑榆继续往前跟,马路上的车辆打开了车灯,路灯也陆续亮了,光照着整条道路,迷乱了时间。
那个狼人的气味会在原地停一段时间,便会往前远离,如此反复,就像是在故意吸引她过去。
发现这一点后,仲桑榆眸光一冷,在黑夜之中,双目如同狼眼一样深邃。
她确实保守,不喜欢冒险,不喜欢节外生枝。但狼人好斗的劣根性没有完全被磨灭,或许今天是月圆夜,激起她躁动的心,让她无法保持冷静。
她心中明白再继续跟着那狼人不是个好主意,但脚步已经迈了出去,她速度加快了。
狼人强悍的体能,让她健步如飞,行道树往后飞退。
前方的狼人也加快了速度,穿过马路,转到狭窄的单行车道,进入居民区。
这里都是老式楼房,路径更复杂,巷道更幽深。
仲桑榆穿过一道铁门,身侧是垃圾桶,前方老旧的路灯放出的灯光昏暗,只照亮一点地方。
仲桑榆越过路灯,前方的路暗沉不已,但对于狼人的视力来说,没有太多影响,只是那对面深邃暗蓝下似罩了一层迷雾般朦胧,没有尽头一样。
这里没有普通人出没,可以不必压抑能力,仲桑榆飞驰的速度再度上升。
她已看到前方那个狼人的身影,那是个男性狼人,穿着黑色长款西装外套,因为背对着她,而看不清他的脸。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仲桑榆脚下猛力一蹬,整个人飞扑而出,伸手拽向那狼人的后领。
谁知眼前黑影一闪,前头的狼人向上纵跃而起!
仲桑榆扑了个空,抬头一看,狼人在巷道两边的墙壁上借力,向屋顶上跳去。
上莞市白天有限空令,但晚上没有。
仲桑榆无法再追过去,她抬起头时,不止看到往上逃的狼人,也看到了他身后的圆月。
她瞳仁一颤,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逃上屋顶的狼人往下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停留,转身从屋顶跃到另一处屋顶上,离开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
一道身影从黑暗之中显形,问狼人道:“怎么样?”
狼人道:“是她没有错。”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也想瞧瞧她。”
狼人冷笑道:“刚才只是一瞬间,她就在我身上留了标记,你想瞧瞧?也想被她留下标记追踪?”
狼人看向天上的月亮。满月之日的月亮有一种看不见的魔力,在普通人眼中洁白的月亮,在他们看来,却是神秘的浅蓝色,诱发着他们身体内的兽性,让他们有一种嗥啸的冲动。
这种引诱落在仲桑榆身上,更凶猛。
仲桑榆撑在地上的手指已长出尖利的指甲,即便她如何克制,也无法抵抗身体的变化。
冷汗从额边滑落,她在口袋里寻找着针剂,费劲取了出来,却见到药瓶之中空空如也。
瓶身破碎,药液早已渗出。
药瓶外壁牢固,轻易磕碰不会破碎,是昨天车祸拦的那一下……
仲桑榆低吟了一声,撑着站起了身,她不能呆在这里,没了前头狼人遮挡视线,她这才注意到已经走到巷道尽头,前方就是马路。
不能在人群中变身,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思绪一片混乱,她想不起来要给谁打电话求助,即便想得起来,也来不及了。
她意识之中,唯独剩下一件事,找个没人的地方。
强抑着身体变化的本能几乎是不可能,仲桑榆喘着粗气,压抑着喉咙中的痛/吟,辨别着四周气味中的信息。
所幸,左近有一处建筑工地,工地外的围栏对仲桑榆不成问题,她翻越围栏,落在地上的同时,身体已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
仲桑榆目光急速搜寻,在左近角落阴影之中,巨大的红白蓝塑料布遮盖着建材。
仲桑榆挣扎着过去,她脱掉外套,还来不及解开衬衫,膨大的身躯已将衬衫胀破,毛发从皮肤上急速生长出来,那头乌密漂亮的长发却迅速萎缩。
骨骼生长的痒意以及肉/体被拉伸的疼痛侵袭着她,这对她来说不算陌生,已不会再让她难受得发疯。
仲桑榆往前走的身形逐渐佝偻下去,最终四肢触地,她在完全变化的最后一刻赶到了塑料布前。
在月亮的照耀下,一道皮毛乌黑油亮的影子挤进了塑料布内。
建材纷纷滚了出来,塑料布被撑得如小山一样。
塑料布里发出动物的呼噜声,变化不久的仲桑榆还未平复下来。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出去,但凡被人看见,都不会是扣一两点的信誉积分能了事的。
或许等到深夜,等没有人的时候再偷偷返回,或许在这里等到天明,等身体自然恢复。
但那前提都是在此之前不会被人察觉,建筑工地内人少,但难保不会有保安发现这边的异常过来查看。
狼的嗅觉和听觉更敏锐,远近的声音和气味杂乱地一起涌入,她紧张不安地警惕着周边的异况。
在这之中,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若有似无,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那气息越来越明显,往这边靠近。
她被那气息吸引,不自觉趴低了身子,把鼻子露了出去,鼻翼翕动,收集着外边的信息。
那气息目标明确,一直在往这边走,直到连脚步声也听得见。
不是错觉。
有人站在了塑料布外边。
她猛地缩回脑袋,肉垫下的爪子不安地扣进泥土里,两只耳朵紧张地竖了起来,顶在塑料布上。
外头的人看到塑料布上的两个凸起,扑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