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古筱帮湛歌把手上的灰泥搓洗干净,再缠上发带,柔声道:“好啦,以后每天都敷上一回,这样等开春时,你就是最美的。”
湛歌想笑,但是刚才讲话讲多了,这会胸口咳得厉害,只能勉强着弯唇点了点头。
古筱也笑了下,她逃避着湛歌的视线,把目光放在他那完全可以放个鸡蛋的锁骨,断断续续的说:“对不起啊……说好的让你不再受委屈……结果还是没照顾好你。”
听完这话,湛歌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转瞬即逝的疼,然后刺痛化作恐惧,深深地扎根在心底。
他不想听见古筱说抱歉,她有什么可抱歉的呢?
就好比,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某天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乞丐会因为被砸疼而委屈哭泣吗?显然不会啊,乞丐只会欢呼大叫,然后像饥饿的野狼一样露出贪婪邪恶的目光,用他那奸诈的手段和卑劣的心思,在一众抢食儿的乞丐堆里守护好这块馅饼。
可是,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天降馅饼有一天竟对乞丐说了抱歉,说抱歉我砸疼你了,抱歉我不好吃,抱歉我没能让你成为富商。
湛歌嘴角还挂着笑,这笑却没之前甜,反倒成苦的了,苦涩的让人想落泪。
抱什么歉啊?乞丐他根本不需要怀着歉疚的馅饼,他也不贪心,他只要馅饼好好的藏在怀里就可以。再多的,他也承担不起了。
湛歌收起笑,惨白的嘴唇抿起来,微垂下头,直视着古筱的眼睛。
他又何尝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乞丐呢,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他的馅饼,生怕古筱对他抱有一丝丝的歉意,哪怕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那样渺小的歉意,都让他觉得比山高,比海深。
湛歌:“姐姐,你是想说什么吗?”
她把湛歌散落的碎发撩到耳后,歉疚道:“你身子弱,得好好养着。竹大夫医术很好的,你在这多待些时日,等病彻底好了我再接你。好不好?”
湛歌唇角重新扬起笑容,似是理解的点点头。
都是他的错,是他给姐姐拖了后腿,姐姐暂时不陪着他不是姐姐的错。
他举着手,等着古筱那双修长白皙的双手帮他打结收尾。
“好了,真乖,我一空下来就过来看你。”古筱摸了一把湛歌乱蓬蓬的头顶。
齐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敲敲门,问:“可以了吗?”
湛歌眨了下眼,嗓音有些粗哑道:“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
古筱答应了,她扶着湛歌躺下,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等他睡熟。
按理说湛歌睡得时间不短,可生病有气无力,也只有睡觉忘却疼痛。
他挨着枕头后闭不上眼,看古筱看的很入迷。
古筱垂着眼睑和他对视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逼着湛歌睡觉:“快睡了,你看你眼睛都比兔子还红。”
湛歌动了动睫毛,像羽纱般拂过手心,古筱觉得有点痒,心里也痒痒的。
她看着湛歌一个巴掌就可以盖住的小脸,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齐黎在门外道:“我去看看那个乞丐。”
古筱应了一身。一抬手,意外的和湛歌视线交汇,她重新把手盖在湛歌眼睛上:“怎么不睡?”
湛歌拿开她的手:“齐公子好厉害,明明是男子却能这般吃苦,为齐大人分忧。”
古筱乐了:“你说错了,他是在给齐大人添堵。而且,要比的话,你吃得苦可超他许多。只是,我不希望你吃苦,所有的苦让我承受就好。”
湛歌无力地笑笑:“姐姐干嘛说这种话哄我。”
系统道:【反派的醋意值加了三点呢!】
古筱:“他在吃齐黎的醋?我想知道原书里他跟男主杠上也是因为吃醋吗?”
系统点点头:【是的。】
这就奇怪了,古筱的记忆里反派没有任何情感线,他吃谁的醋,女主古颖的吗?那还藏的够深的。
古筱只道:“为何不信?有志者事竟成。不要妄自菲薄,就算出身卑微,也要创出一片天地。姐姐相信,你只要养好身子,勤学苦读,来日必成大器,报效国家。”
湛歌似懂非懂,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读书,更没想到成大器报效国家。
古筱接着道:“另外,你要在我身边乖乖的,永怀善良正义,这样保你一生顺遂,知道吗?”
湛歌不解,为什么要善良?正义可以当饭吃吗?
他生来就没想过自己能有一生顺遂那样多么奢侈的未来。
可是他想跟在姐姐身边,那他愿意成为姐姐眼中的好人。
“知道,我会养好身体,我还要帮姐姐破案。”湛歌欢喜道。
古筱心里卸下一块巨石,笑了笑:“姐姐就知道湛歌懂事,现在你需要睡觉,等你醒来,姐姐给你堆一个雪人,可行?”
湛歌说好,乖乖地睡下。
古筱放下帷帐,蹑手蹑脚地走出门。
她去找了齐黎,彼时他正在录口供。
古筱看向浑身是伤的乞丐,心道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齐黎朝门口瞥了一眼,把手下的活扔到一旁:“来了,坐。”
古筱挨过去坐下,拿起笔,大致看了一眼方才的问话。
这乞丐和死者阿六关系不错,平时捡到什么吃食都会互相分享,前日分的是绿豆汤。
齐黎出声问:“绿豆汤从何而来?”
乞丐答:“是李家前日在府前分给大家的,阿六最近身子不好,一直在后山的破庙里,我领了些就拿去和他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