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打在脸上,齐羽根本不去想自己是如何离开公主府的。她心里蓄满了愤怒与茫然,将斑斓的现实抛诸脑后。
直到马蹄跨过京郊,重新踏上热闹的市集时,嘈杂的市井声响才让她回到人间。
我要做什么来着?
剧烈的空虚感覆盖了其他感情,齐羽面色如常,唯有双手一片冰凉。芊芊喜欢握住她的手,因为芊芊…
因为什么?
大脑在竭力回避痛苦,枣红马察觉到主人的异常,越走越慢,任由行人一个个超过她们。
啪嗒。
齐羽轻轻勒住缰绳,马儿立刻停住脚步。
那是一栋不大不小的酒楼,招牌嵌合在墙壁内侧,很是雅致。
墙体额外凸出一层用来雕花,用镂空的装饰营造出轻盈感。这样奢侈的做法源于贵族女子的闺房,时下正在流行。
陈家五代以前就是大姓,芊芊从前就住在那样一座两层的小楼里,很少出门。
在她们认识以前,芊芊每月只出两、三次家门,多是节日拜会与姐妹小聚。不出家门的时候,也是不需要下楼的。
芊芊很喜欢倚靠在门楼上,看不远处那株古桃花。
后来…后来她…
后来芊芊喜欢用手顶开窗子,看她…看她越过雕花的栏杆。
“贵客两位——一间上房~”
齐羽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她只是顺着楼梯往上走。
然后推开房门…白日梦醒。
哪有女子的闺阁?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连花瓶和字画都了无生趣。
梳妆台前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再也没有人会笑着拾起玉梳,为她拨挽长发。
齐羽终于眨了眨眼睛,站稳了,心脏逐渐平复。
练武的人,心跳总是极缓的。
她从怀中取出被戏称锦囊的荷包,细细摩挲。桃花在指尖开得正好。
“齐羽,你还好吗?”
看她回神,陈芊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在她眼前挥来挥去:怎么拜访老妈都能拜访出问题来?
不过长平公主居然能战胜剧情,拖到现在都没死……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化名齐羽的夏琦羽没变傻子,说不定女主李清瑶也能大喊一声奇变偶不变,男主夏昭虎躯一震重生归来。
“……”
在陈芊担忧的目光中,齐羽忽然站起身,猛地退向门外。几步之后她快速奔跑起来,直接冲出酒楼。
“喂,你的荷包!”陈芊连忙捡起梳妆台上的荷包。荷包是空的,很薄。她低头看了一眼,有种奇特的熟悉感。
也是,桃花太常见了。
陈芊把荷包收到一边,并不着急:反正包袱里还有一锭金子,刚刚也给足了住店的钱,怕什么。
要是齐羽真的跑了,两人正好分道扬镳,她的谋生手段可不止写信、抄书。
收拾完行礼,陈芊用热水擦了擦手。寻思等到晚上再叫饭菜,毕竟花的是齐羽的钱。
……
夕阳西下,直至黑暗笼罩,一盏盏灯笼排成金色的行列。
齐羽牵着马往回走,枣红马几次蹭过她的肩膀也没有上马,就像忘了怎么骑马一般。
长平公主没有骗她,陈家主支的确没人了。
不论是邻居、帮闲还是长平公主的属下,所有人的口径都是一致的。
陈家主支已经族灭。陈芊?傻子陈二姐…好像是死了?
情报贩子刚刚送来并不难寻的消息:
陈家的傻二姐没等到充入教坊司,狱里一场高热便去了。害怕是疫病当天就送去烧化,骨灰没人要,直接填河了事。
陈家的覆灭和那些杀头王爷、前朝姜党的清理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的。这么久才清算,殃及池鱼而已。
芊芊便是一尾鱼。
齐羽浑身冰冷,记忆中的芊芊总是鲜活聪敏。那样乐观,指着天空说星星都是圆球的少女——其实也是会死的。
她有错,错在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不会有事。
她是谁?区区异族公主,算什么东西。
看完了锦囊就一心在罗刹国发展,自我感动,想着很快就能接人回来。
罗刹不是大夏,她的手脚根本没能触及大夏!长平公主这里安插的人属于她的父王,不属于她。
几年来,不论她自以为自己在罗刹国多么得势,大夏这里的探子连芊芊变傻的情报都没有往外递!
谁也没有把芊芊放在眼里,毕竟只是…她未婚夫的妹妹而已。
齐羽擦去唇边的血线,踏入酒楼。
以后要怎么办?大脑完全拒绝思考这件事。她只能做最近的事情,比如拿回荷包。
芊芊的荷包还在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