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得远,这个倒未曾听清。只见他们争吵了几句,晴雯姑娘还滴了几滴泪,后来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又和好了。”小丫鬟喃喃道。
赖大家的甚是失望。这若是在贾府,根本不消吩咐,早有伶俐得用的小丫鬟凑过去,将来龙去脉打听得一清二楚,她也好早做筹谋打算。但如今……
“罢了罢了!不中用的东西!”赖大家的叹息一声,将小丫鬟推了一个趔趄。
“奶奶!不好了!那姓焦的又到咱们门上大吵大闹了!”又有小丫鬟飞奔来报。
赖大家的只觉得胸口一阵浊气吐不出来。
这姓焦的,就是当年的焦大一家。
当初焦大有眼不识金镶玉,好色忘德,负了和赖嬷嬷的盟约,转头娶了俏丽风情的新人,一家子赎了奴籍,仗着宁国公的馈赠,每日里穿金戴银,挥霍无度,很快就把家业败光。那俏丽风情的新人见势不妙,趁着年轻还有几分姿色,悄悄卷了首饰衣裳逃走了,留了焦大和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大眼瞪小眼。
焦大家徒四壁,只得又回到宁国府求告。
宁国公已知他识人不清、烂泥扶不上墙,偏偏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说,很是心累,再加上已是重重谢过一回,就不太想管这烂事。
宁国公夫人做主,给了焦大两个选择,一个是再赠予他白银百两,给他寻个朴实心善的女子当续弦,从此两不相干,另一个是请他到外地田庄上当庄头,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这两个选择虽都是想远远发配了焦大,但也都为他细心打算过,无论他选择哪个,只要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做人,都有一番天地。只是焦大吃过一回亏,知道自己不是自立门户的材料,宁愿一直窝在宁国府为奴,故而索要了二百两银子,重新卖与宁国府为奴,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笃定自己是宁国公的救命恩人,便是奴仆之身,量得贾家也不敢把自己当奴仆使唤。
起初确实如此。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在世之时,从不肯轻易使唤焦大,每逢过年过节赏赐下人时,焦大拿的分例都是上上等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但好景不长,宁国公一疾而终,其后贾代化袭爵,又过了若干年,贾敬承嗣,没几年,竟弃了到手的进士和爵位不做,跑到道观里整日和道士们混在一块,把爵位和族长之位扔给儿子贾珍。不过几十年的光景,宁国府就换了几任主事人。以焦大平日之行径,这些小辈多有看不惯的。如今大权在握,谁还肯如先前般抬举他?
可叹焦大因年少时候的功劳,风光惬意了大半辈子,临到老时,却开始诸事不顺:日常的赏赐少了,派给他的差事反倒难了。他是个火爆脾气,那嘴巴是极臭的,时常说些怪话,引得贾珍尤氏等人越发不喜。
赖大家的听人说得真切,都说前些日子王熙凤带着贾宝玉去宁国府初会秦钟时,因谈得投契,告辞时天色晚了,宁国府的人安排了焦大来送。焦大认定这是个苦差事,很是不忿,将那有的没的,宁国府里诸多秘而不宣之事,编排了许多,大声嚷将出来,引得贾珍勃然大怒,再也顾不得昔日情面,将他打了一顿,扔到外面庄子上去了。
这焦大眼看着宁国府是硬茬,不敢在宁国府前跳脚大骂,反过来寻赖家的晦气。
因赖家数代经营有方,得以把持贾府,赖嬷嬷的二儿子是宁国府管家,焦大又开始深恨赖家不肯抬举他,每日里带着儿子在赖家门前大吵大闹,加油添醋说些从前赖嬷嬷对他示好的旧事,气得赖大和赖二都吩咐家丁拿着大棍棒撵人。
“这姓焦的如此不识相,也顾不得许多了。你们在院子里不要再提这件事,仔细惊动了老太太,惹得她老人家气恼。”赖大家的大声说道,“且把咱们家养的大犬都放出去,那姓焦的若是还不识相,就放狗咬他。”赖大家的当年也是赖嬷嬷从贾府众丫鬟里精挑细选出来当儿媳妇的,故而行事颇有章法,要紧处很是杀伐果断。
随着她一声吩咐,果然有小厮牵着几条大狗奔到大门外,朝着焦大龇牙咧嘴。焦大和他儿子见势不妙,情知讨不得好去,吓得屁滚尿流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