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周大白话生生拽进小店里,大飞没有办法,也只好跟了进来。
今天小店里很安静,只有周大白话老婆一个人坐在柜台里无所事事的用平板电脑看网剧,见到我们进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低头继续看她的长腿“欧爸”。
“大白话,你拉孙子进来干什么?强买强卖啊?”大飞一边说一边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说:“今天出什么事了,打麻将那帮都死了啊?”
“大飞,你这张嘴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周大白话痛心疾首地说:“没事别咒人死,弄不好咒着咒着人真的就死了!”
我头上的包疼得厉害,实在没有心情听他俩继续胡说八道,于是说道:“大白话,有事赶紧说,我还得去小万大夫那去看看,脑袋疼得厉害。”
“有事?我没事啊!”周大白话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靠!大白话,你耍我俩玩是不是?合着我一脚刹车半升油和孙子脑袋上的大包都白费了?!”大飞怒气冲冲的说道。
“我就是想找人唠唠,心里太憋屈了!”周大白话一边说一边一脸委屈地望着我。
“大白话,你别用这眼神看我哈!”我被他看得发毛,不得不警告他一下。
“昨天晚上的事你俩都知道了吧?”周大白话问道。
“知道啊,全村没有不知道的吧?”我没好气地说道。
周大白话叹了口气说:“你说哈,这事跟我有屁关系啊?昨天晚上,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说我可疑,警察把我给叫车上好一顿查,硬要我交待老温山头七个人头坑的事是不是我说的……”
“人家没冤枉你啊,全村人、不不,全镇人都知道这话是从你这小店里传出去的。”大飞幸灾乐祸的说。
“天地良心,这话最开始不是我说的,是那个老头说的。老肖头可以作证。我就是嘴欠,把这事跟陈老二说了,结果他嘴也没个把门的,打麻将又跟明远媳妇、老胡他们说了,这事儿不就传出去了嘛。可最后全推到我身上了,这算什么事啊?!”
周大白话边说边叹气,还用力拍了几下大腿。
大飞说:“大白话,我觉得人家警察没冤枉你。就你这张嘴,一个芝麻能说成西瓜,这下闹出事了吧。”
我倒有些好奇,于是问道:“七个人头坑这话到底是你编的还是听说的?”
“天地良心!”周大白话一下子站了起来,右手指着天说:“这话要是我编的,教我出门被车撞死!”
“你个挨千刀的,又在那乱咒自己,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咒死!我告诉你哈,你死了我就改嫁,给你这死鬼戴绿帽子!”周大白话老婆在柜台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大白话呸了她一口,转头说:“这事都快半年了,就是学校刚卖给赵老板那几天。有一天下午有个老头路过,进来要杯水喝。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仗义,看不得穷人受苦,路上看个小猫小狗的尸体都要给埋了,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说重点!”我和大飞齐声说道。
“好好,说重点说重点。老头儿喝完水后也没走,坐在屋里跟我拉了一会儿呱,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老温山头了。这个老头说,和平村就靠老温山头镇着,这地方在古代是战场,死的人太多,冤气大。现在有点镇不住了,得借煞气大的人头来镇压。老温山头现在应该塌了七个坑,得埋七个人头才能把这股邪气压住。如果压不住的话,这个村就毁了。
“当时给赵老板打更的老肖头正好来买酒,他俩还在那聊了老半天,老肖头也是个六国贩骆驼的,两个老头儿坐在那儿对着吹。后来那个老头儿走了,老肖头又跟我吹了半天……”
“大白话,你没有说实话吧?”我笑着说。
周大白话一愣,说:“没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摇了摇头说:“你说就你这满嘴跑火车的德性,警察能不怀疑你吗?”
周大白话吓了一跳,颤声说:“孙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飞也颇为不解,瞪着眼睛问我:“孙子,你不会怀疑是大白话杀人吧。”
周大白话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老婆在柜台里急了,将平板丢在一边,冲出柜台对大飞吼道:“你想干什么?人家警察都没说俺家大白话杀人,你凭什么说他杀人?你说俺家大白话满嘴跑火车,你是个什么东西?臭车豁子!”
“车豁子”是D市用来骂司机的话,一般特指出租车司机。基本上骂出这句话之后双方就要动手,打赢了的进法院,打输了的进医院。不过严格来说大飞还够不上“车豁子”的级别,因为从出租车司机的角度来说,电驴子是不入流的。
大飞涨红了脖子,瞬间便要爆发。我急忙拦住他,周大白话也把他老婆往外推。他老婆拼命挣扎,一边和周大白话撕扯一边叫:“你看你个熊样!人家都欺负上门来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我替你做主你还推我,你个挨千刀的!你再推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戴绿帽子……”
周大白话终于把他老婆推出小店大门,然后从里面把门锁上了。他老婆气得在外面吹胡子瞪眼,又不舍得踹坏门,只好在门口转来转去。
我瞪了大飞一眼,然后对周大白话说:“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说你说谎是为了掩盖犯罪。我是说七个人头坑这事,你没有亲耳听到,是不是?”
周大白话一下子愣住了,怔了半天才问:“孙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笑着说:“很简单,你说老肖头又跟你吹了半天。大白话,你是一个喜欢听别人吹牛的人吗?如果这事你是亲耳听到了,那吹牛的人一定是你,而不是老肖头。所以,这件事是你听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听老肖头说的吧?”
周大白话拍了一下大腿,说:“唉,真是瞒不住你。我确实是听老肖头说的,那天那个老头进来之后,正好老肖头也在。我在屋里盘货。就听他俩在那说什么‘学校’、‘老温山头’、‘闹鬼’之类的。等我出来时那个老头儿已经走了,我就问老肖头刚才聊什么呢,老肖头说那个老头讲,和平村就靠老温山头镇着,这地方在古代是战场,死的人太多,冤气大。现在有点镇不住了,得借煞气大的人头来镇压。老温山头现在应该塌了七个坑,得埋七个人头,才能把这股邪气压住。如果压不住的话,这个村就毁了……”
“我靠,你这话原来是听老肖头说的啊!你说你当这个冤大头干什么?”大飞在一边不屑得说道。
“虚荣心,纯属虚荣心作怪。”周大白话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他这毛病,倒也不足为奇,于是接着问道:“你跟警察怎么说的?”
周大白话双手一摊说:“我还能说什么?被他们问了个底儿掉,后来实在编不下去了,干脆承认是我自己吹牛逼瞎编的。邵所长也知道我这毛病,后来就把我放了。可是他妈的二队这帮孙子硬说我是嫌疑犯,还有人说是我举报马老二到学校偷东西。你看看,今天从早晨到现在,一个买东西的都没有。有几个小崽子还往小店窗户上贴纸条,骂我是汉奸。我招谁惹谁了?没办法放了五千响的鞭炮来驱驱霉气,结果那个他妈的奸商,五千响的鞭放了一千响就没了,他妈的……”
“老肖头,老肖头……。大白话,老肖头是不是天天来你小店里买东西?”我问周大白话。
周大白话梗着脖子说:“是啊,那个赵老板挺抠的,老扣钱,弄得老肖头天天来买方便面,有时也来买瓶酒。不过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我一惊,急忙问:“为什么?他今天为什么不来了?”
“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来……”周大白话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起老肖头,毫不在意地说道:“他家有事,昨天晚上就走了。临走时到小店把前些日子欠的一些酒账给结了。老肖头这人就是爱喝酒,做人没得说,这大半年虽然有时欠点酒钱,但没过几天肯定给结了。不像李书记,妈的这几年白条都打了好几十张了,逼急了老子明天就到镇上举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