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胖内监虽百般强留,清殊却到底有些分寸,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用过午膳便拉着程钰告辞了。
里面那世子爷也不知甚么来头,看那面相也不是好惹的,称了他心还好说,若不小心得罪了,怕是要带累全家。因此,清殊也懒得管程钰那档子事儿了,那永平王世子爱来不来吧,没陪那小世子玩,好歹阴差阳错陪了大世子,说到底,真怪罪下来,左右要挨打的也不是她。
浑然忘记了自己要挨打的程钰还哭丧着脸,颇为不舍,一步三叹,回味着方才的妙趣。
“唉,妹妹,我一向也见过世面,如今看来我就是那个……水底下什么癞□□来着?”
清殊翻了个白眼:“那叫井底之蛙。”
“啊正是!我就是那井底之蛙!”程钰一拍脑袋,颇有些忿忿,“你说世子爷出个门罢了,怎的带恁多好玩意儿,又是琉璃万花筒,又是尚大师铸的剑!最稀奇的是他削木头的那把刀,我记得是圣上亲赐的挽月刃,削铁如泥!”
清殊挑眉:“难怪你方才在里面探头探脑,怎么?你一个国公家嫡子,还眼热人家的刀不成?”
程钰脸一红,颇为害臊地抓了抓头,嘿嘿一笑道:“嗨,这话我也只在你面前说说罢了,哪有大丈夫不爱刀啊剑的,更何况是那等极品利器。”
“再则,我国公府嫡子怎么啦?你是不知我的苦处!”程钰说到这里又皱起眉,丧气道,“旁人以为我家多风光呢,实则我就是个收破烂的,凡是添点甚么,必然是我哥哥们先挑,挑完才轮得到我,那些宝弓宝剑都是他们剩下的,我可曾像世子爷那般独有一把?”
他是个没心眼的,一不留神就抱怨起了家事,身后跟着的丫鬟媳妇面色都变了,想拦着又不敢插嘴。
清殊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他们这是怕她将国公府秘辛听了去,到时候乱传兄弟不睦之类的谣言。
心下有了数,她便故作刁蛮道:“你?大丈夫?哪有遇事躲我身后的大丈夫?”
果然,程钰被她三言两语引开了话题,二人一路吵吵闹闹,后头的仆妇也安了心。
预备回去寻姐姐,清殊一路走得快了些,半盏茶的功夫便回到了留芳庭,这回程钰带她走的桥对面,抬头就能瞧见女客的亭子。
还未到近前,清殊就觉出不对。
前头三三两两聚了一圈人,在背面隐蔽处,其中有个穿鹅黄衫子的小姑娘甚是眼熟,清殊仔细瞧了瞧,认出她是曲清芷一心巴结的那个跋扈小孩。
鹅黄姑娘不负清殊取的绰号,现下正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正指着她面前的姑娘口沫横飞。
清殊隔的远,却也能听见一言半语。
“……你若要点脸,就把我的玉还我!我午膳前去更衣,正是同你一间屋子,不是你又是哪个?”
“项二姑娘,我真的没偷你的玉,我更完衣便走了,不曾看见屋里有玉。”被人群挡着的、背对着这边的女孩柔弱地争辩道。
“不是你还有哪个?在场的姑娘哪家就缺了玉了?也就你鬼鬼祟祟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最为可疑!我家多的是你这起子丢人现眼的庶女,你们这等人的脾性我最清楚不过,嘴里说嫡女的好,心里指不定多酸妒,看上甚么不直说,偏生做些恶心人的勾当!”
她小小年纪,嘴里说出的话却越发刻薄,叫那姑娘气得发抖,眼泪直流,“你……你无凭无据怎能这样污人清白?!”
“我污你清白?”鹅黄女孩一把扯过那姑娘的衣领,冷笑道,“我亲眼瞧见你藏了一块玉放进衣领里!你还敢嘴硬是吧,我便拿证据来!”
她说着便要上前撕那姑娘的衣领,众女孩炸开锅,劝得劝,叫得叫,忙打发仆妇们去叫大人,场面一团乱麻。
“别打了!连青姐姐!那块玉真是她的!是我家大姐姐送与她的!”
清殊还在看热闹,冷不丁一个熟悉的亮蓝色身影出现,那不是曲清芷又是谁?!
不待她惊讶这丫头难得说人话,一直背对着这头的苦主也露了脸,这哀哀哭泣的正是清兰!
瞧了半天热闹,合着都是自家人,连程钰也惊了,他苦着脸低声道:“清兰表姐这回要受罪了,她对面那个穿黄衫子的,是项丞府的嫡次女,项连青,那性子……”
他欲言又止。
清殊蹙眉,拍了他一巴掌,“你倒是说啊!”
程钰像是回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打了个寒噤,“唉,你不知道,她原先就顶有名的骄纵,家里又正当红。我们小孩玩闹赌气也是常有的,偏她是个告状精,一有事儿便往大人处说,光她娘老子出面与她撑腰子都好几回了,家里都嘱咐我们不许惹她。我之前弄哭过她一回,我母亲将我一通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