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雨指尖微微用力,在人头的脑门上推了一下,让它横着往水里倒下去。水流顿时顺着它顶上的破口处灌了进去。
真·脑袋进水,物理进水。
人头还是一动不动的,两个眼皮子耸拉着,安详地半漂在水中。随着水灌入得越来越多,就渐渐地沉了下去。
钟雨挑了挑眉,还真是靠电的?一泡水就坏了?
正当她伸出手想要把它捞起来看看时,就见人头忽然猛地在水中张开了嘴巴,一双眼皮也唰地掀了上来,露出一双死寂的、空洞的灰色眼睛。
这双灰色眼睛隔着水面与钟雨无声对视,丝缕纠结的发丝在水中随波舞动着,像团脏兮兮的黑色水藻。
这一幕其实是有些恐怖的。
钟雨恍然间好像又看见了那种黑色雾气,那种黑色的、塑料燃烧一样的黑烟。像墨汁滴入水体,它在这水池里蔓延,围绕着中间沉没的人头,丝丝缕缕、圈圈绕绕,像一张张开的网。不同的是,它同时又好似无数黑色的活蛇,在有意识似的细的在朝粗的聚拢,一股拧一股,灵动非常。
钟雨眉头紧皱,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当然记得这东西是疑似有毒的,之前还在家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毒过一回,这回当然有所防备。只是……钟雨虽然没有特别深入地学习过化学这门科目,可什么样的分子结构溶在水里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人头躺在满池的黑水之中,灰白的瞳孔死死凝望着钟雨,接着,忽然猛地将圆张的嘴巴向两边咧开。
它笑了,口腔里钻出一串细小的气泡。
水中游动着的黑雾们很快聚成了一根根筷子粗细的长条状,随水漂荡,水下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人头的头发,哪些又是这些雾气。
钟雨看它们动起来的姿势,心里忽然涌起有种感觉——她感觉它们好像想要冲出水面来,如同蛇捕猎一般,蓄势待发地、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开水面朝她猛扑过来。
水下的人头将那张枯白的嘴巴越咧越大,咧到黑洞洞的口腔几乎占据了半张脸,舌头从里面伸出来,越伸越长,颜色像极了泡了半夜水的生猪肉。
钟雨神色一凛,抬手一把抄过洗漱台上的两个巴掌大的小塑料瓶,拧开盖子就往水里一气倒了进去。
浅粉色的液体哗啦在水面上铺了开来。
那是酒店准备给客人用的洗护用品,一个洗手的,一个洁面的,一套都是玫瑰花味儿。
顿时满室芬芳。
水下的人头:“………”
水龙头还在哗啦啦地淌着水,水柱冲在倒了满池清洁液的洗漱池里,很快泛起大片白花花的泡沫,把人头那张惨白的脸给盖住了。
钟雨定了定神,认为自己的神经在经历了这魔幻的一天之后无疑变得坚韧了许多。
她转身出了浴室,十分镇定地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你好,劳烦送一个马桶刷上来。”
前台小姐反复确认了两次她的要求,陷入了片刻的迷之沉默,但仍非常有专业素养地微笑着答应道:“好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