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再说话，轮流眯了一会儿，便又天明了。

*

第二天是照例一大早的叫号死亡。

谢星宴和张流方缩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中年男人把自己那枚金属徽章塞进了他昨晚“挑选”好的人，接着便把那人踹了出去。

守卫提起那人的手腕看了一眼，又翻出徽章看了看，什么也没说，便提着人出去了。

谢星宴和张流方沉默着看他这样偷梁换柱，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又见那中年男人望了过来。

对方咧着嘴笑着，朝他们晃了晃指间的骨头。

张流方连忙拖着谢星宴逃进了人群中。

直到两人一起做工的时候，张流方才小声问道：“那骨头你一定要吗？”

谢星宴看着他眼里的惊惶，抿着唇点头：“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骨头吗？”如果能找到骨头的来源，也许还有别的部位可以捡来用用。

张流方沉默了几分钟，才低声开口道：“人。”

谢星宴惊愕地看他，接着磕磕绊绊道：“不、不可能。”哪里的骨头会这样又细又长？

张流方手中挖土的动作不由自主停了停，在守卫过来前又重新继续。

他闷头挖了一会儿，才道：“那是一截指骨，只不过是异变增生的指骨。”

“指骨……”谢星宴喃喃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道：“异变？”

张流方没听出来他在提问，一脸沉重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是异变？”谢星宴只好又问了一遍。

“？”张流方从思绪中回神。

两人沉默地对视几秒，张流方突然一脸震撼地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异变？”他一脸的匪夷所思，“你是失忆了吗？”

谢星宴斟酌了一下，点点头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张流方吃惊地张着嘴，眼神在他身上徘徊了好久，才道：“你看到他们身上多出来的不属于人类的部分了吗？那就是异变带来的。”

“所以他们不是非人种族？”谢星宴看了看瘫在地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奇怪肢体。

星际版图浩瀚博大，除了人类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种族，谢星宴一直以为这里的生物种族就是这样，是动植物与人类的奇怪结合体。

“当然不是！”张流方太过吃惊，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在被守卫警告地瞪了之后，才又压着声音道，“那是异变！两百年前，蓝星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一些动植物拥有了远超正常科学体系所能解释的力量，它们狂暴且强大，喜食人肉，往往一出现就造成大量的伤亡。人类派出军队带着武器和这些异变种战斗，但很快就发现，蓝星上的物质也开始发生了变化，比如一些明明是十分坚硬的金属，突然就变得又软又脆，导致那些武器大批量报废。但武器报废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水源和食物，水源和食物也出现了同样的变质，而在长期得不到干净的水源和食物的情况下，人类身上也开始出现不可控的动植物特征，不断蚕食着生命力，直到完全被同化为异种死亡。”

“你看到的这些人身上的非人特征，都是异变的结果。”张流方忽地又抬手指了指谢星宴的眼睛，道，“你的眼睛，难道不也是异变的原因？”

那样奇怪的颜色，可不像是正常人类会有的。

谢星宴顿了顿，摸了摸左眼，含糊地应了一声。

张流方闻言，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他非但不显丑陋反而神秘又漂亮的瞳仁，苦笑了一下，撩起了衣服，道：“我的异变方向是某种植物。”

他藏在衣服下的半边躯干和肩膀，已经呈现了明显的树木化。

“……”

“我还算运气好，我的病程还在二期，异变度只有28%，但我女儿……”他叹了口气，声音里透出几分压抑的痛苦，“我的囡囡，她才八岁，就已经进入三期了……”

谢星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好笨拙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提到女儿，张流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国际上把异变按百分比划分为四期，一期的时候只是出现一些非人习性，这个时候异变度还在0~5%，而二期就已经出现一些非人特征，异变度在5%~30%，三期开始病程就会进展飞快，所以将30%~80%划在了三期，而进入四期，基本上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不，应该说，从两百年前，2860年2月25日，那个农历新年日开始，所有人类的生命都进入了倒计时。两百年前，人类的平均寿命是120岁，而今天，人类的平均寿命甚至不到60。”

“就没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吗？”谢星宴完全没有想过在全星际平均寿命过300的情况下，这颗同样叫蓝星的星球上的人类生活得这么苦。

要是能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这颗星球。

“异变无法逆转，但是对抗异变种倒是有了方法。”张流方淡淡道，“人类中也出现了进化，有一部分人在接触异变种后，会被异变种同化发生觉醒，呈现类异变种现象。我们称之为‘灵师’，他们的类异变种被称为‘灵种’。”

“即使是最低级的D级灵师，也可以轻松杀死一个普通人。在这个基地里，就有两个D级灵师。”

“所以说，不管你要那根骨头用来干什么，你想逃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张流方用一句话为刚刚的科普做了总结。

谢星宴想到白天发现的未知能量体系，看来那就是所谓的“灵师”了。

灵师固然有远超常人的力量和危险性，但是谢星宴手上也握着一个完全成熟的、经过上千年发展和完善的铭文体系，如果只是逃出去，想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事。

他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其实我，也是一个灵师。”

张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