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渊眉头一蹙,不解其意:“他受了伤,理应好好修养,去练剑峰做甚?”
种种猜想中,陆长渊压根没料到还有这么一种可能性。
物是人非,凉老见惯了人情冷暖,在这一刻,仍失望了:“明渊真君,你过分了。”
此言一出,陆长渊脸色铁青,先是师父,再是凉老,皆喊他“明渊真君”。
自修炼,凉老就从旁指点,对他颇多关照,两人亦师亦友,可……何以失望至此?
“你们的恩怨是非,我管不着,也说不清。”凉老顿了顿,像是路见不平般说:“同门一场,你对他太无情了。”
无情?
陆长渊从未听过这般评价,眉头紧锁,难以置信。
不过,凉老也不想跟他翻旧账,疲倦说:“他在练剑峰的,你去吧。”
陆长渊不解,追问:“你如何得知?”
“除了你,有谁不知?”
灵光峰的青莲真人,钟情于明渊真君,为了他,整日沉浸在练剑峰。
起初,不少弟子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赌他能坚持多久。
可偏偏,萧靖百折不挠,不管受伤或失意,都不曾懈怠一天。
倘若有人找不着青莲真人,去练剑峰,准能看到。
陆长渊喉头一紧,恍惚问:“他这般爱剑?小时候,他天天喊苦喊累的。”
“他不是爱剑,亦不爱练剑。”旁观者清,凉老点破了那一层纱:“因为你不愿见他,为了见你一面,他才出此下策的。”
萧靖是心甘情愿的,只要能远远见他一面,就一面,他也心满意足了。
陆长渊大为震撼。
萧靖爱他,任谁都这般说,可他只觉得厌烦,是一种负担。
爱?什么是爱?
情情爱爱只会妨碍他求道,修行之人,当勤勉克己。
陆长渊严于律己,身为师兄,对萧靖也颇为苛刻,告诫他抛却情爱,在剑道之途才能走得更远,难道错了?
随即,陆长渊身形一侧,往练剑峰而去。
万籁俱寂,苦修之士亦有。
练剑峰北坡,一灵气浓郁、山势陡峭之处,远远能见着一个人影。
陆长渊松了口气,他果真在这里。
白光遁下,两人停在不远处。
柳元白心里颇不是滋味,轻喊:“师叔……”
前方之人没有回应。
他身形单薄,穿着一袭简单的月白色道袍,漆黑如墨的长发迎风飘扬,系着一根火红色的腰带,衬得人窄腰腿长。
皎洁月色下,他在寒风中挺立,手持青莲剑,一下又一下地正剑势,每一次挥剑,都一丝不苟。
青莲真人有他的傲气,天资不足,就加倍努力;剑招不纯,就挥剑万万次。
他相信,天道酬勤。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两人的脑海中。
柳元白微微垂头,心头无端生出一丝慌乱,他缓步上前,行了一礼:“师叔,您还好吗?”
冷风瑟瑟,柳元白等了等,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那人站在悬崖峭壁前,不知疲倦般,生硬地挥剑,连一个回眸都不吝赐下。
柳元白红了眼眸,怯生生地看向陆长渊,难堪道:“师父,我……师叔是不是生气了?”
陆长渊不露神色,大步向前,冲着他的背影,朗声道:“我们来了。”
“……”
柳元白一惊,抹了抹泪水,看向师父。
陆长渊僵着脸,言语透着几分怒意:“萧靖,你受了伤,为何还到处跑?”
方才,他们找了许久。他倒好,还装聋作哑。
陆长渊暗暗生气,捏着他的手臂,将人扯过来:“你说话。”
萧靖踉跄几步,却像失了心智,浑浑噩噩的转过身,又僵硬地挥剑。
陆长渊大吃一惊,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他……这是怎么了?
此时,萧靖很不妥。
他两眼无神,似丢了魂魄,见不到也听不着,如一具傀儡,在练剑的执念下,手臂已僵直如木,仍在进行同一个动作。
仔细一瞧,他双目没有眼白,一片漆黑,比鬼怪还可怕,显然是心魔作祟。
青莲真人被心魔缠身。
这种传闻,他听过许多次,也亲眼见过,却不料,竟这般严重。
眼前之人,比傀儡还麻木,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手臂抬起、落下,靠执念撑着一口气。
陆长渊心头一沉,像被一块铁铸的石头硬生生地塞在心里,心田不再平静。
柳元白见此情形,心跳得厉害,吓得捂嘴惊呼:“师叔入魔了?”
剑宗的青莲真人入魔了,这将是震惊修仙界的惊天秘闻。
陆长渊横了他一眼,疾言厉色道:“慎言!”
柳元白自知失言,羞愧低下头,
凉老抱憾,长吁短叹:“自古多情空余恨,可惜啊。”
以他的美色和修为,喜欢谁不好,偏偏看上了陆长渊。
凉老扼腕叹息,嘀咕着:“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枝花,下……”
一缕微妙的忐忑从心底冒出,陆长渊看向萧靖,顿时惊为天人。
他的师弟……恍若月下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