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你一个人在这伤春悲秋做什么?”
那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棉铃的回忆,棉铃转头,刚叫了一声“爹”,便恍然想起什么,闭了口紧紧抿唇。
印双涟面露意外,棉铃这一声呼唤,像是她觉着自己唤错了似的。
“丹圣叔叔,是不是没有血缘,就算不得亲人了?”棉铃噙着快要溢出的泪水,无助地问道。
印双涟眉头轻凝,小家伙突然对他改了称呼,还情绪大变,定然是那边几位对她说了什么重话了。
“这是临无道告诉你的?”
棉铃低下头不答,却让答案更加显而易见。
印双涟一撩衣摆坐在棉铃身边,将昏睡的呆蒂吓了一跳,它抖擞脑袋跳到了一边。
“我常常会想,若我的薇薇还在世上,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就算她不记得我,我也要倾尽所能满足她想要的。她想做个平凡人,我便护她一生平安;她想闯荡世界,我便给她指出明路;她想学炼丹,我倾囊相授;哪怕她想成为道尊,我也能将毕生资源皆付之。”
他看着棉铃,笑容温暖。
“情意已刻心底,便无血缘又何如。”
棉铃双眸触动,那忍耐许久的泪水忽地便如泄洪一般涌了出来。印双涟撕开了那名为随性的屏障,显出的便只有内心之柔软与坚韧。
云开雾散,仿佛有暖风带着日光扑在棉铃脸上,她眼睫轻颤,抖落挂在睫上的泪珠,喉中忍不住吐了字出来,却唤的还是“爹爹”。
印双涟柔和地注视着棉铃,浅浅笑道:“你喜欢叫我爹爹,便叫吧。”
棉铃伸出双臂,一头扎进了印双涟怀里,呜呜哭个不停。
印双涟轻拍着她的背,仰头将眼眶的热意忍了回去,嘴角久久扬起,既是欣慰,又是感慨。
许久之后,棉铃才抽噎着抬起了脑袋。
她恍然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太阳了。
“别哭了,你不爱……你应当不是爱哭的孩子啊。”印双涟拭去棉铃眼眶的泪,她的双目和脸颊都还泛着红,像是白花遭了风雨侵打。
棉铃也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嘟哝道:“嗯……棉棉不爱哭。”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眼泪,小鹿一般打量着印双涟,道:“爹爹真的能在三个月内,找到消除瘴气的办法吗?”
印双涟摇了摇头。
棉铃张大了眼,“那爹爹之前临哥哥说……”
“我只说三个月给答复,又没说一定能找到办法。这穷乡僻壤阴气沉沉的,待上三个月我就要发霉啦,待上一年,那是万万不可。”
印双涟说得理所应当,棉铃则目瞪口呆,大人之间说话便是这般狡猾的?
“可是,万一爹爹没有完成……临哥哥一定会找爹爹麻烦的。”棉铃担忧道。
印双涟爽朗笑了,他低头靠近棉铃,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我当真只能受他们所制,而无办法离开?”
棉铃微张着口,尚还湿润的眼睛里透着愕然。
印双涟微微后仰,望着已成暮色的枯天,道:“即便我毫无脱身之法,临无道他们也无奈我何。就算是找麻烦,也只会是无足轻重的麻烦。你可知道为何?”
棉铃呆讷:“为何?”
印双涟张开双臂,笑迎东风。
“因为我是整个修真界的财富!”
棉铃愣住,看着印双涟潇洒肆意的模样,忽然咯咯笑了。“说得对呀!”
……
远远听着宫殿之上的欢笑声,临无道深深呼吸,更感郁结。
他束手无策之事,印双涟轻易便解开了。若前去劝慰棉铃的不是印双涟,而是他的话,恐怕现在等来的不是笑声,而是更加难过的哭声吧。
曾经他用尽方法只为让棉铃哭闹,现下棉铃真的哭了,他却分毫也高兴不起。
究竟是哪儿变了呢。
莫名的,临无道竟有种挫败之感。
他捏紧了拳头,他会有这些不该属于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个好现象。
他越想越烦躁,终于撩开衣袖大步朝棉铃的寝殿走了过去。
棉铃的心情重见天日,印双涟也放了心,抱着她跃至地面,浅聊几句后便去往了他为自己物色的住处。
棉铃一回头,却发现临无道立在她的殿门内,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