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扶疏确实与数名面首共处寝殿。
大楚的早朝为五日一会,宁扶疏身子早已无碍,适逢朝会便登金銮高位。
当今圣上宁常雁年仅十五,自小依赖朝歌长公主这位长姐,一遍遍关心她在玄清观遇刺之事。得了宁扶疏再三保证自己无事后依旧不太放心,又给她府上多送了两名御医和十数名精锐侍卫才终于作罢。
不仅是宁常雁如此,金銮殿上数多朝臣亦是不奏民生大事,只恭长公主玉体安康,祝长公主福泽千岁。前一个大臣刚说完归列,后一名大臣立马手执笏板出列开口,言下吉祥话的意思大差不差,用词却不好相同。
到最后,这朝会硬生生成了文武百官绞尽脑汁,争相拍长公主马匹的闹宴。
宁扶疏起先还有几分虚荣心作祟,听得心里乐,到后来,只觉耳朵要生茧子,无奈至极。
难怪史书上写大楚盛世自朝歌长公主掌权当政后,逐渐走向没落,她如今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半数朝臣乃逢迎拍马之辈,其余半数虽没有舔着脸往上凑,但缄默不言是另一种庸碌。这样的朝堂,从根里便烂了,又怎能治出清明盛世。
宁扶疏坐在珠帘后,垂眸望着下头躬腰偻背的朝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顾钦辞。也只有那人,背脊挺得比缨枪笔杆还直,铮铮傲骨甚至敢为了百姓对她下杀手。
又想起顾钦辞那日曾言,他在泽州日日以清粥果腹,半月不见荤腥。如今,连宁扶疏也觉得可笑可叹可悲了。
苦寒饥肚的人尚能心怀苍生,锦衣玉食养出来的父母官眼里却只有头顶乌纱帽。
可话说回来,如果连泽州兵马统帅都衣食忧虑的话,更何况普通士兵。但大楚律中分明清楚写着,朝廷不可克扣缩减四方边军的辎重粮草,凡国库充盈,必保障将士们至少每两日可食一顿肉。
顾钦辞没理由说这种谎话,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从中央拨出去的军需,有问题。
宁扶疏斥停了殿内朝臣连绵不绝的恭维话,在众人面面相觑间,她提出要查六部近几年的账目。
没有一点通知与准备,六部尚书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偏偏宁扶疏还不要户部官员插手,她命人去六部各自取了账簿,而后搬回长公主府。
她自己看。
厚厚好几沓账簿堆满整张书桌,宁扶疏知道这里头绝对能查出些东西,可单凭她一人之力,只怕得翻到猴年马月。于是命琅云寻几个算账本事好的,带来她房里。
但凡个思维正常的人,遇此情况都以为来的会是账房先生。可当寝殿门推开,一名身着藏蓝锦袍的男子殷切扑向宁扶疏,她看清对方相貌,才猛然后知后觉……
琅云居然把长公主后院的面首找来了?!
这小婢女该不会以为,她所说“带来房里”的意思,是暗喻要那什么吧?
宋谪业站在宁扶疏面前,垂眸敛睫蕴出几分呼之欲出的小委屈:“这都好些天过去了,如若再不得殿下召见,倒叫谪业以为殿下将我忘了。”
经他提醒,宁扶疏才想起来自己几日前确实说过得了空闲就去看他的话。
一张虚与委蛇的空头支票,竟被当了真。
但她并没有听见系统提示宋谪业的黑化值有所改变,只怕眼前青年这委屈也是演出来的虚情假意。
宁扶疏假装被他的话取悦,倚在贵妃榻上明媚一笑,又朝他勾勾手指:“宋郎生得这般俊,本宫哪舍得忘。”
宋谪业霎时喜上眉梢,屈膝在榻边跪地,控制力道替宁扶疏按摩起大腿,嘴里说道:“我来时已经用殿下最喜欢的茉莉芸香沐了浴,殿下可要谪业伺候就寝?”
“难怪本宫方才便觉得芬芳怡人,原是宋郎身上香。”宁扶疏笑着勾住他衣领,将人朝前一拉。
宋谪业从地上站起,双手撑在宁扶疏肩膀两侧,墨发垂落,两双各含心思的眼睛在呼吸可闻的距离四目相对。
宁扶疏在他眸底捕捉到一抹厌恶。
哪怕宋谪业藏得再好,可当他被骤然拉近,与长公主狎昵亲近,还是遮掩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宁扶疏抬手挡住他缓缓俯身吻下的唇。
罢了……
如果没有这丝厌恶的话,其实宁扶疏不介意和他春风一度。毕竟宋谪业虽说相貌不如顾钦辞和她口味,但也绝对能算得上美男子,相互各取所需寻乐子,她不吃亏。
但眼瞧着对方心不甘情不愿的,宁扶疏始终秉持的观念是,就算强人所难了,躺在一张榻上也没甚么意思。
宋谪业的动作在宁扶疏用手背挡住朱唇的时候停了下来,抬眸伤心地问:“殿下?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