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帝君侧过脸吩咐墨山先进去整理经卷,一面朝她走去,还差三四步时停下,问她:“一觉睡到现在,才起来?”
她有点恍惚,应了一声,又问:“你怎么晓得?”
文昌帝君虚指她脸颊,道:“压出印子了。”
她赶忙拿掌心去揉脸,尴尬地笑了笑:“哦,可能是压着了。帝君也住这?我来的时候,没见着帝君。”言外之意是,若是看见他了,才不会住这。
文昌嗯了一下,说:“本君昨日就住下了,方才去寒江雪取了经书。”
这话说的……自己倒成了后来者。玄女举了举手头的空罐子,道:“啊,挺好挺好,看来本尊是与帝君有些缘分在的,后面这十四天还请帝君多多包涵了。这里有些闷热,我去打点泉水煮凉茶。”
她拎着壶,脚下蹭蹭蹭地往外走。走到山泉处,身上微微发汗,幸好这泉水清凉异常,先装了一瓦罐的泉水,再从不远处的莲花池里摘了一朵荷叶做盏,咕咚咕咚的喝了不少,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夜色渐浓,院子里设下桌椅灯具、煮茶用具,文昌帝君坐在冰鉴旁,翻看一卷经书。
自己屋子里是不能待了是吧?玄女十分无语,预备目不斜视地穿过去。刚走到一半,就听得他说:“玄女娘娘要不要在院中煮茶?”
玄女脚底一滞,笑道:“不必,本尊回屋煮就好。”
墨山从屋里端出来一碟西瓜、一盆荔枝、兼有一壶酸梅汤。
文昌又说:“在寒江雪湃过的水果,应当很解热吧。”
站在屋门口的阿福眼巴巴地盯着,玄女默了默,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将水壶放在文昌面前,“请吧。”
阿福自己搬着小凳子过来坐,墨山递给他一块西瓜。
文昌把手上的经书放置妥当,卷起半寸袖管,煮水烹茶。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无论是握书,还是烹茶,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
她一面吃着荔枝,一面看他将准备好的凉茶包放进翻滚的热水中,冷不丁对上视线,他问:“甜吗?”
她撑着下巴,从盆子里捞起一粒荔枝递过去,指尖还沾着水珠,“你尝尝。”
他这才看清她右手掌背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很长,从拇指处到虎口。
仙者受伤不会留有疤痕,除非是神器所伤,而她曾经是战神,受伤是家常便饭。
上古史中记有一战,玄女奉命降伏朱厌,被仙界叛徒与魔族埋伏于小次山,落于灭灵阵中。
灭灵阵中人皆无法催动灵力,她手持诛仙剑斩杀魔族数百人,浴血奋战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勾陈大帝前来搭救时,她盘坐于灭灵阵中,已无力气提起诛仙剑,气息极淡薄。
勾陈大帝走近两步时,她猛然睁开双眼,瞋目裂眦,握起诛仙剑便是最后一击,已有嗜血入魔之兆:“犯我者,诛。”
勾陈大帝躲闪不及,举剑硬生生扛下她最后一击,再施咒稳住她神元,才未酿成大祸。
文昌只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回,伸手接过荔枝,拨开放入口中,咀嚼片刻后吐出一颗核来,“嗯,甜的。”
墨山视线在两人间飞快飘过,又赶忙垂下眼,问阿福要不要喝酸梅汤。
阿福眼睛尖,问他:“你耳朵怎么红了?”
墨山赶忙解释:“天太热了,热的,热的。”
夏夜凉快,头顶繁星也多,蝉鸣阵阵,她吃腻了果子,还是嫌热,索性将一只手放在冰水中,来回拨动着。
文昌将凉茶在冰水中放凉,倒在碗里递给她,她眼前一亮,道:“你还会用碗喝茶?”
文昌用了一口凉茶,道:“此话怎样?”
她笑了一下,“我以为读书人只会用茶盏,只有我这样的粗人才用碗。”
文昌觉得她这话有点意思,“你对读书人意见很大?”
“我没有。”她讪笑一声,将话题岔开,“你看经书做什么?”
他说:“法会上,我也要讲经。”
她莫名地缩了一下脖子,这可能就是学渣敏感吧。若说兵法剑术,她能滔滔不绝的讲上三天三夜,但是佛法经书确实是一窍不通,已经到了看到经书就犯困、听三句就头疼的地步了。
她咽下一口凉茶,诚恳问道:“那明日的法会,帝君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他眼尾带着一点笑意,“不要睡着,不要偷溜。明日娘娘就坐在佛陀下首,好歹带个本子,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