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暴雨如注。
一只雀儿扑棱着翅膀跌入门廊下,叽叽哀叫了两声,周钰烈站在厅门口,垂眼看着那只挣扎的鸟雀,眸中情绪变了几变,最终他还是弯下腰,将它捡拾起来。
陈姨拿着一把雨伞走出来,递给周钰烈:“少爷。”看到他掌心里的小鸟,她咦了一声,“这好像是大小姐养在笼里的那只鸟,是逃出来了吗?”
周钰薇养的,这倒有点意思,他还以为她是不喜欢什么活物的,周钰烈将小鸟递给陈姨:“给她送回去。”
“好的少爷。”陈姨接过,心中却有些担忧,在笼子里呆惯了的芙蓉鸟,淋了这么大一场雨,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
周钰烈撑开伞,又微微侧首道:“等会儿煮点姜汤,给南姜送上去。”说完,他便走入了雨幕中。
陈姨瞧着周钰烈的身影,眉间阴影又重了几分,她自小看着周钰烈长大,能察觉到他从楼上下来后情绪便有些不好,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或许是怒气,两个人吵架了吗?可他仍然记挂着南姜的身体。
陈姨叹了口气,从那偏远地方回来后,周钰烈的脾性似乎改善了很多,可想法却是愈发令人捉摸不透了。
顶楼画室。
桌上的蛋糕有些融化了,上层的奶油霜晕染开来,星空和田野都变得混乱。
南姜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男人撑伞走入雨中。
细白手指点在着起薄薄雾气的玻璃窗上,沿着他移动背影画出一道长长的路线。
周钰烈离开时的脸色很不好,她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执意去做了。
雨水凌乱拍打在窗棂上,远处的身影更加模糊,有关雨天的记忆却汹涌清晰地奔赴而来。
青峰中学。
下课铃响,笑语吵嚷,五颜六色的伞转入昏沉雨色中。
南姜站在走廊下,捏紧书包上的带子。一只脚正欲踏入涟漪中,胳膊被人向后拉了一把。
她转过头,少年唇角挂着一点笑,微微散落的刘海下目色慵懒:“没带伞?”
南姜点点头。
周钰烈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我也没带。”
南姜抿了抿唇:“那你拉我做什么?”
他唇边笑意深重了些,随意扯开外套,伸手一兜便将她罩在衣襟下。
冷冷的一点薄荷香落下来,混着雨水的气息,有些模糊了。
“我数三二一,一起跑。”
她抬手想攥住他的外套,握到的却是他的手,慌张松了开,脸都熨红了。
头顶传来轻短的一声笑,少年的嗓音里缠着一点儿撩拨人的戏谑:“小雀儿,下个雨,你慌什么?”
一道惊雷劈开雨幕,南姜回过神,周钰烈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她收敛起眸中情绪,走回桌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我的手链还在你口袋里,不要弄丢了。”
顿了顿,她添一句。
“明天过来还给我,好吗?”
回复是不会有的,南姜平静地收起手机,将剩下的蛋糕丢进垃圾桶,然后关掉画室灯,回到了旁边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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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一整晚。
窗前的白纱被微风拂动,室内光影翩跹。
南姜在一片混乱的梦境中醒来,翻个身,手指下意识去摩挲腕上的手链,空空如也,她睁开眼。
喉咙隐隐有些痛,看来陈姨的姜汤也没起作用,又感冒了,南姜撑着身子坐起,从床头拿过一杯冷水灌下。
手腕虚浮,动作有些不稳,水珠溅了一些出来,顺着小臂浅青的血管脉络蜿蜒向下,最后坠入睡衣袖口。
南姜怔怔地瞧了一会儿。
现在她这般弱不禁风。
长睫微颤,视线缓缓转到阳台,南姜瞧见一片凋零花色,大雨过后,攀爬在栏杆上的蔷薇都有些破败了,残缺的花瓣落了一地,不复盛放时的娇艳模样。
她又转回眸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骨分明,苍白更胜花色。
从前大家都说她是青峰镇上最顽强的孩子,每日风吹雨打,仍旧生机勃勃,直到后来的那场大雨,她险险留下半条命,却再没了那样的生气。
若不是周钰烈将她带来这里将养着,或许此刻,她便如那凋零残花,彻底衰败下去了。
房门被敲响几声。
南姜收回神思,放下水杯,赤着足下床开门。
陈姨站在门外,笑着同她道:“小姐,该用早饭了。”
南姜轻轻应了声好。
陈姨看见她没有穿鞋,皱起眉头温和问:“小姐,怎么又光着脚呢?”
南姜垂下眼:“忘记了,我去穿上鞋。”
“小姐,等一下。”陈姨伸出手,“这是少爷刚刚送过来的。”
南姜默默看了片刻,才将那根红绳拿起来。
陈姨知道这是南姜的贴身物件,从不轻易取下的,便问道:“需要我帮您戴上吗?”
“不用了。”南姜蜷起手指,将绳链握入手心。
陈姨没有再多问:“那小姐先换衣服,穿上鞋子,我去准备早餐。”
“辛苦陈姨了。”她拾起一点笑意,嗓音也是温软的。
陈姨笑笑,转身下楼去了。
南姜摊开掌心,看看手中的红绳,低低喃语:“周钰烈,你怕什么呢?”
早饭过后,陈姨出来收拾餐桌,看到南姜换了鞋子准备出门。
她今日穿了条白底绿花的方领连衣裙,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露出纤薄的肩,细白的颈,身形好似雨后一枝含苞待放的绿栀子花。
小高跟凉鞋的绑带悬悬勾在她腕骨,未等她直起身来,便已在白肤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脆弱如玉,太过容易沾染。
“小姐,您要出去吗?”陈姨问,她记得今天并不是南姜去学画的日子。
“嗯,我去找阿烈。”南姜已经推开半扇门。
陈姨张张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