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姜注意到她的神色,她侧过脸,柔声问:“陈姨,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陈姨默了几秒钟,才道:“昨晚我看见少爷带了几个朋友到他那边,这会儿,或许还没走。”
南姜琥珀似的眸子顿了顿:“有薛晚盈,是吗?”
陈姨点了点头。
她垂下眼,思考片刻,浅笑道:“没关系,我去去便回。”
周钰烈的住处与这座小楼的距离很近,中间只连着一条走廊。
南姜从小楼的侧门出,不过几步就能走到他那端,只是那一端的侧门,是锁着的。
南姜绕到正门口,厅门虚掩着,她伸手推开,里面并没有人。偌大的空间,寂静得有些可怕。
周钰烈的卧室在三楼,南姜沿着楼梯慢慢向上,走到三楼楼梯口,她听见了女孩儿的笑声。
“阿烈,我也要去美国读书。”
声音是从卧室方向传出来的,南姜的脚步顿住。
等了片刻,熟悉的嗓音响起,懒懒散散的,带了些不耐烦。
“别跟着我。”
南姜不自觉攥紧手中绳链。
“我就要跟。”女孩儿不服气,声音里却含着点软意,像撒娇,可又不敢明目张胆。
小圆牌硌得手心有些发痛,南姜听见周钰烈嗤笑一声。
“如果你不怕被卖掉,那就跟。”冷漠的嗓音,阴郁更甚昨夜暴雨。
随后是一阵沉默。
“哎呦薛大小姐,你可别闹了,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疯子一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南姜隐约识得,他是周钰烈的发小之一,同她见过一两次面,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
蜷起的指尖松了松,她继续向前走去。
卧室中。
窗帘撩开一角,日光流泻,房间里半明半暗,各色酒瓶七零八落潦倒在桌面上,折出细碎幽光。
几个男女或站或坐地围在一处,卧室的主人则靠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垂眼瞧着放在自己大腿上的一罐啤酒,修长冷白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轻点着啤酒罐身,姿态懒散,不可一世。
薛晚盈坐在另一侧的长沙发上,微微撅着唇,不满地瞧着自己这位心上人。
身旁的安敏拍了拍她手臂,劝慰道:“好了晚盈,阿烈只去一年,中间又不是不回来。”
薛晚盈轻哼一声,最终还是自己下了台阶:“我也就是说说,又不是真的去。”
对面的程威啧声:“行了行了,是不是得去吃点东西了?喝了一晚上,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吐血了。”
一群人重新活跃起来,忽听房门被人低低扣响两声。
“谁呀?”没等周钰烈开口,薛晚盈撩了一把头发起身,“我去开门。”大小姐的气势又重新拿捏回来。
周钰烈把住手中啤酒罐,掀眸看向门口,眼底充斥一片暗色的沉。
房门打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南姜后退一步,微微蹙了眉。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薛晚盈的脸色几乎是瞬间便冷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酒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有些让人头晕,南姜天生嗅觉敏感,加之又感了冒,嗓子本就有些不舒服,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
十分微弱的声响,却让房间里的人听得清楚,周钰烈沉着脸,将手里的啤酒罐扔到桌面上。
沉重的一声响,周围几人面面相觑。
薛晚盈听见动静回过头,看见周钰烈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阿烈。”她握着门把手,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钰烈的目光却落在门外的人身上,他走出门,顺手将房间门关起,挡住酒气,也挡住里面一众好奇窥探的目光。
“有事?”
他还穿着昨日里那身衣服,领口外敞,喉结滚动,嗓音比平日里更添一分沙哑,许是一夜未睡。南姜看着他,点了点头。
“说。”
南姜抬起手,摊开掌心,平静道:“我自己系不上。”
周钰烈掀起眼皮,默默注视她片刻,眸色变得深沉而寡淡,好似一处古井深潭,透不进风,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南姜。”
他微微俯了身,指节分明的手,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不要再闹了。”
纤长的睫,像羽蝶轻轻振了翅膀,她眸间蕴着一层浅薄雾气,看向他时,情绪却是十分明显的。
“周钰烈,我感冒了。”微凉指尖攀上他的手背,又慢慢探入掌心。
周钰烈不自觉绷紧了后槽牙。
“南姜。”这两字几乎是从肺腑间压迫而出的,极为克制的警告。
南姜却只是平静地瞧着他,没有一丝动摇。许是生了病的缘故,她眼尾鼻尖都沾染着一点红,这般可怜的模样,盯着人看时,便叫人不自觉心软下去。
身后房门忽地被人打开。
薛晚盈站在门口,看到两人的姿态,她嘴唇都有些发颤:“阿烈。”
周钰烈侧眸看了她一眼,松开手,直起了身子。
南姜也收回了手,清澈的眸子平静无波,握着红绳的另一只手又抬起来。
“帮我,可以吗?”
她手心里有些红,中间压出的一点凹痕看得十分明显。周钰烈冷着脸将那根红绳拿起来,系到她手腕上,然后重新抬眸看向她:“好了,回去。”
南姜摩挲了一下腕上的红绳,低着头嗯了一声,然后不再看他,转身慢慢离开。
鞋跟踩在大理石铺就的走廊地板上,声音清脆,长风穿过走廊,蓬松的裙摆微微翻起,像栀子花苞绽放开来,随即轻盈没入转角。
就像是真的只是来请他帮忙系一下手链,周钰烈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薛晚盈双手攥紧:“阿烈,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身后的房间里都寂静下来。
“薛晚盈。”
周钰烈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近她,“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份上,奉劝你一句,不要再去找她,否则,你应该清楚。”
“我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