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崔公让似乎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哇——
哇——
百婴啼哭!
婴儿哭泣声愈发响亮,乱糟糟的,在天地间回荡着,搅得人心烦意乱。
预感大事不妙,崔公让慌忙跑回了酒楼。
适时,酒楼已经不再招待食客了,金纸鸢在打磨两柄尖刀,为即将现形的鲇鱼精做准备。虬髯客鲁大脚则在将捆妖索编入特制的渔网里。
“贤弟,你使什么兵刃?”
崔公让不懂武学。
“我用拳头就行。”
“务必须小心,那鲇鱼精少说有五百年道行,绝非善类。”
大战在即。
两日后,鹅毛大雪飘飞,屋檐下结出尖锐的冰锥。天地间银装素裹,阴沉昏暗,一派冷峻肃杀的景象。
崔公让和金纸鸢,鲁大脚拿着武器,踩着皑皑白雪走向跨河大桥。
“贤弟,一会儿我打头阵,你伺机出手即可。”
“不用怕,那鲇鱼精虽说有些道行,但咱仨联手,必定能将其制服。”
桥头。
十里八村的人聚集在一块,几名黄袍道士正在兴办法事。九名男童,九名女童也都提前换上了过年的新衣服,绑在木桩之上。
此外,还有两列私募的兵勇,他们手持明晃晃地朴刀,戒备闹事者。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卑微的凡人与至高的神明之间的单向对话。奉献的祭品越是珍贵,越是能彰显虔诚。人是百灵之长,只有未沾染俗世的“赤子”才算最顶格的祭品。
九对童男童女,多数是从教坊司里买来顶包的。
他们天真无邪,浑然不察死亡将至,仍然在那里嘻嘻哈哈的。
依旧是德高望重的白髯长者操办祭祀仪式。他打了赤膊,背负着一捆荆条,跪倒在祭坛下,嘴里念叨着,向河神检讨自己的过错。
三跪九叩。
另一边。
崔公让等三人混迹在人群中。
鲁大脚指向不远处河面说:“看见那里了么?肥鲇鱼也已苏醒。”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河面“咕嘟咕嘟”冒出气泡,荡起层层涟漪。浑浊水面之下,若隐若现地藏着庞然大物。
崔公让主动请缨:“鲁大哥,我水性好,要不先潜入水下?”
“不可!你一人去太危险了。”
金纸鸢轻描淡写地说道:“贤弟切勿心焦。等那鲇鱼精吃掉孩童,咱们再动手。”
“啊?”
“那鲇鱼精极度贪吃,每次进食都会把肠胃撑满。等它的肚皮胀开,行动不便且掉以轻心的时候,咱们果断出手,一击毙命。”
“可,那些小孩怎么办?”
“咯咯咯......”金纸鸢抿嘴笑。“早死早轮回喽。”
崔公让胳膊上的寒毛乍立,不适感顺着脊梁骨涌上天灵盖。
“难道不应该把小孩救回来么?”
她的笑容愈发浓烈,露出两排牙花子。“贤弟,现在可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鲇鱼精五百年的道行,修为高深莫测。”
“同它正面硬碰硬,谁输谁赢可真的不一定。”
“若等它吃撑了,咱们趁虚而入,有十成的把握将其杀死。”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美妇人金纸鸢善恶难辨,她有草菅人命的恶毒心肠,却干着斩妖除魔的正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