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妙妙刚记事起,就隐约地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孩子是不同的。
她的母亲云楚是个清秀的舞蹈演员,怀抱和冬日初化薄冰的江水一样冷。她怯怯地环抱住母亲的脖颈,云楚怔然地盯着她酷似故人的外表,猛地将人甩坠入地。
就像见到毁了她一生的罪魁祸首。
云楚疯一般将她往外踢,碗筷落了一地碎片,她就拿着玻璃碎,一刀刀往她手上割。血汩汩地流了一地,云楚听见稚子疼得崩溃的哭吼,渐渐地变成小猫一般薄弱的呼吸时,思维从疯魔的状态里短暂地清醒了一瞬,开始抱着她哭吼:
“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人生!金融华骗我,他说他爱我,会爱我一辈子!对,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这个废物,如果不是因为你!长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不会喊人不会哄人开心!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啊我连连舞蹈团都去不了,所有人都用看社会渣滓的眼神看我你们都骗我,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她很久才学会说话,第一次唤的是巷子口卖糖人的老奶奶。
金妙妙瑟缩在床角小心地舔着糖人,那是老奶奶看她乖巧,偷偷送给她尝的小狐狸糖,然后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漂亮的弧那时云楚做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被迫离开心爱的舞蹈团,众叛亲离、身无分文。
云楚面色灰白,嘴唇泛白,枯瘦的手一直颤抖,第一次很温和地将她抱在怀里,眼泪却一颗颗砸在她的脸上。她说,“妙妙,下辈子不要再做我的女儿,妈妈对不起你。”
她还说:“妙妙,妈妈送你回爸爸家,好不好?”
手上的伤痕已经结疤,金妙妙是个不记仇的小朋友,软乎乎的手擦去云楚的眼泪,凑过去亲了亲母亲泛红的眼尾,“妈妈,不哭。”
她听不懂云楚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哭。甚至在她有限的认知里,“爸爸”这个词汇分外陌生,和旁人没有区别。
金妙妙暗想,比起爸爸,我还是更喜欢卖糖人的老奶奶,她不会打我、不会凶我,还会给我唱好听的歌。
所以回金家那天,她几乎是哭着被云楚强硬地扯过去的。后者温柔得近乎反常,平静地跟她说,
“妙妙,你爸爸会很爱你。只要和爸爸在一起,你会有很多漂亮的洋娃娃,你会有特别大的房间,床上不会爬上你最怕的虫子,你也不用去林阿婆家洗澡,不会”她更咽了很轻的一声,“不会被人用石头砸,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陪在你身边。”
眼睫微颤,泪从眼帘溃决成汹涌的河。金妙妙笨拙地擦去她的眼泪,轻声问,“爸爸,会比林阿婆更爱我吗?”
她潜意识里隐约地意识到了云楚从前眼里细密的憎恶,所以即使是比较,都不敢问一句,“会比你更爱我吗?”
因为云楚恨她。
金妙妙想。
不要哭了,妈妈。
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你会喜欢我一点吗?
苦难从来没有翻篇,她只是从深渊来到另一处深渊,世界上没有人会爱她。
金融华形销骨立,瘦得连眼窝深黑得可怕,没日没夜地酗酒,浓烈的酒味刺得她头晕目眩。
管家战战兢兢:“先生,将小姐安排在哪间房?”
金融华手里的酒杯猛地裂成碎片,血顺着指尖汩汩地积成一圈,他眼里全是血丝,声音哑得可怕,